我的老公是奸雄作者田园泡主角苏阮
苏阮因长了一张柳娇花媚的脸和一副纤媚风流的体态为世人所不齿,惨遭灭门后绝地重生。重生前的她恪守礼教,未踏出过府门半步。重生后的她为保全性命,嫁给了当时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外戚之争,奸臣弄权,宋陵城内风起云涌,苏阮被迫卷入这朝堂暗流 六月大暑,腐草为萤,苏家大门前左右两侧摆着石狮,穿着夏衫的家仆正拎着水桶在打扫擦拭,热浪一拨一拨的涌来,府前的柳树打蔫了卷,扰人的蝉鸣声听得人头脑发昏。 宋陵城内的苏家世代书香,好清典高雅之物,府内种植着千数种的灌草异花,奇树怪石,单单是那后花园子便大的不像话。 一方三进三出的典致院落之中,摆种着密密麻麻的兰花,有盆栽的,有圈地的,有悬挂在房廊上的,也有长在墙角处的,只有你看不着的地方,没有它未长的地方。 穿着细薄夏衫的女婢急匆匆的撩开竹帘子从主屋里头出来,然后面色焦急的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像是想起什么,反身又走回主屋内。 主屋内放置着一座冰鉴,地上还摆放着两大盆冰块,较之闷热的屋外凉爽许多。 女婢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然后小心翼翼的伸手打开了内室一红漆描金菊碟纹衣柜的柜门。 衣柜左侧摆置着整叠的夏装,右侧却一团糟乱的拱出个人形。 那人被层叠的夏装遮了脸面,只露出一只白腻藕臂,软塌塌的搭在衣柜底面,皓腕细白,手指青葱似得纤嫩无暇,就像是最上等的美玉,指尖处点着一抹桃花瓣色的粉嫩,只这一点粉,却已透出一股媚。 勾的人心尖痒痒,恨不得让人钻进去一探芳容。 “二姐儿,您怎么又睡到这衣柜里头来了?”身形纤瘦的绿玉眉目轻蹙,抬手把那些杂乱的夏衫整理好,露出下头一身香汗的苏阮。 一头青丝漆发垂顺的搭拢在那瘦削的香肩上,半遮住一张姿容冶艳的脸,蜷起的身子纤细而酥软,只单单简单的一个动作靠在衣柜壁上,便透出一股子纤媚的风流体态来,活色生香犹如美人图。 穿着鹅黄色裙衫的苏阮动了动自己套着罗袜的小脚,松散的罗袜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子白细脚踝,那乳白色的肌肤沾着香汗,嵌在脚窝处,就像一颗颗圆润的白珍珠。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绿玉禁不住的暗咽了咽口水,然后才朝着苏阮伸手道:“二姐儿,大老爷唤您去书房问学问呢。”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绿玉,那双柳媚眼微微上挑,划出一点纤细弧度,媚态横生,艳冶逼人。 “不要你。”垂下纤动的眼睫,苏阮搭着自己的胳膊更往衣柜里头缩了缩,细软软的声音就像是含着春.色一般的酥颤勾人,那是一种几乎浸到骨子里头的媚。 听到苏阮的话,绿玉的脸上显出一抹难看神色,她收回手,反身把主屋外的平梅给喊了进来,然后阴阳怪调的道:“二姐儿寻你呢,像奴婢这种不入眼的货色,二姐儿这样的妙人,果然怎么看的上眼呢,哼。” 平梅是个不善言辞的寡言之人,她穿着一件普通的裙衫上前,小心翼翼的把苏阮从衣柜里头给牵了出来。 “二姐儿,这天色热的紧,奴婢去给您绞块帕子擦擦脸。”把苏阮扶到小姐椅上坐着,平梅转身走到那盆架边给苏阮绞了块湿帕子递给她。 苏阮伸手拨开脸上的湿发,露出那张柳娇花媚的脸。 就是这张脸,和这做什么都像是没长骨头一样的身子,让苏阮在这书香规矩十足的苏家,被人处处诟病,无颜见人。 其实不只是苏家,应该说是整个宋陵城,皆以女子端庄大气为风,像苏阮这样的妖物,会被说成是祸国殃民的祸根子,所以当她到了能出府的年纪,却还是被苏老爷明令禁止的只准在后院里头呆着,因此她便未踏出过苏府半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这世初醒来时,苏阮迷迷瞪瞪的还未回神,每日里浑浑噩噩的只知吃了睡睡了吃,待她恢复了一点神智,就喜欢钻进衣柜里头睡觉,也不管这日头多大,屋内多闷热,依旧固执的躲在衣柜里面。 不是苏阮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只是因为她害怕,而这小小窄窄的一方衣柜能给她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因为再过半个月后,苏府就被会那突然冲进来的御林军宰杀屠尽,不留半点人气,苏阮依旧清晰的记得,那血流成河的腥气,浇满了整座芊兰苑,那夜的苏府悲鸣凄惨,猫狗不留。 她慌不择路的往府门外跑,看到那两座浇着血色的石狮,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被那迎头而来的利剑戳穿了心口。 “可惜了这份好颜色。” 男人低哑细缓的声音阴沉沉的萦绕在她的耳边,可苏阮眼前满是一片血色,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 苏阮久居深闺,对于此事并无对应之策,她只知道,那御林军受当朝的摄政王调遣,所以那晚将她苏府几百口人屠杀殆尽的人,就是那传说中以辅佐幼帝为由,把持朝纲的摄政王陆朝宗。 苏家世代书香,在以文人为天的大宋朝中门第颇高,是宋陵城有名的钟鼎之家。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就是这样的苏家,古板固执,迂腐气十足,说好听点是忠肝义胆,说难听点就是不知变通。 明明全天下都知晓这大宋已然是摄政王陆朝宗的囊中物,可苏家却还是依旧固执的奉承幼帝,与那陆朝宗对着干,以至于得到了被满门屠杀的悲惨结局。 如果可以,苏阮真是想问问她的父亲,如若他知道与陆朝宗对着干的下场就是被满门屠杀,他是否会怜惜这一府的老幼,委曲求全。 “二姐儿,大老爷唤您去书房。”主屋的竹帘子被掀开,身形圆胖的朱嬷嬷笑眯眯的进来道:“各位姐儿都到了,就等二姐儿一人了。” “嗯。”苏阮回神,透过那半掀开的竹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院子。 院内摆满了各式兰花,清淡优雅,是读书人最为喜爱的一种花式。 可苏阮不喜欢,因为这些兰花是苏老爷命人给她摆的,苏老爷认为,兰花芊艺高雅,空谷而生,女子自应当如此,而苏阮这般的人,更是该与兰花学习,每日里瞧瞧,去去那身子的媚气。 垂下眉眼,苏阮由一旁的平梅扶着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苏阮的衣物多为浅色,其中以精白为最,因为大夫人认为,苏阮本身便不正,若是再穿那些艳色衣衫,便更是会被人诟病。 大夫人是苏阮的亲娘亲,大名王姚玉,家中也是世代书香的大户,所以极其的恪守礼教,平日里坚决不敢逾越了半分,因此尤其对苏阮极为严格。 “二姐儿,要换这件精白色的裙衫吗?”平梅将那挂在木施上的裙衫拿下来小心翼翼的递到苏阮的面前道。 苏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鹅黄夏衫,轻抚了抚袖口道:“换吧。” 不然过会子她父亲又该发脾性了。 换好了裙衫,苏阮歪着身子坐在梳妆台前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未施粉黛,却已媚意十足,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勾人似得显得万分不正经,怪不得父亲不愿让她出去丢了脸面。 可这也不是她愿的呀,她何尝不想像大姐那般端庄淑雅,每日里出府去参加诗会,与那些文人书生一道叹秋月,赏春梅。 “二姐儿,要用簪子吗?”平梅从镜台下的抽屉之中拿起一支碧玉珠钗,放在苏阮的发髻上对着镜子照了照。 “不用了。”反正什么正经物件放在她的身上都会变得不正经,她还是莫要折腾了的好。 说完,苏阮便扶着梳妆台起了身,然后端了端身子往外走去。 苏阮走路的时候很是注意,一步一步迈得小心翼翼,生恐露出一点不规矩。 可让人万分无奈的是,即使她如此小心,那一举一动却还是勾人眼的紧,明明是与旁人一样的动作,可放到苏阮的身上就平添的多了几分韵媚。 酥软纤细的杨柳腰被精白色的绶带系紧,款动之时轻轻摆尾,青丝墨发扫过一身软骨,千娇百媚,弱骨丰肌,引得过路的家仆女婢皆侧目而视。 一路赶到苏老爷的书房,苏阮低着脑袋,轻手轻脚的迈步进去。 书房内三面开窗,置着冰块和冰鉴,不算太热,苏阮一进去,被外头的烈日晒得有些发昏的脑袋一瞬就清醒了过来。 “父亲,大姐,三妹妹,四妹妹。”苏阮低着脑袋,规矩十足的一一行礼问安。 尚穿着官服的苏钦顺坐在长案后面,四十开头的年岁,长相正气,他面容严肃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苏阮,然后才不满意的轻摇了摇头道:“旁边站着去吧。” “是。”苏阮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然后站到了大姐苏惠苒的身边。 比苏阮年长一岁的苏惠苒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裙衫,长相温婉,颇具大家闺秀之风,她伸手把手里攥着的冰块悄默默的塞到了苏阮的手里。 冰冽的冰块带着湿漉漉的水渍入手清凉,驱散了苏阮心内的燥热,让人不自觉的更精神了几分。 感激的朝着苏惠苒笑了笑,苏阮的那双柳媚眼轻弯,艳色惑人。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惠苒微愣了愣神,然后才轻捏了捏苏阮的手指,冲着她轻摇了摇头。 果然,坐在书案后头的苏钦顺立时就把苏阮给喊了出来道:“二姐儿,出来把女戒背一遍。”
☆、第二章
苏阮本就不喜背读这些女戒女德,再加上浑噩了这么多天,早就不记得了那里头的一字半句了。 她支支吾吾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大姐儿苏惠苒见状,赶紧上前道:“父亲,二妹妹前些日子中了暑气,这身子还没好呢。” “中了暑气?我看她是中了妖气!”天色燥热,苏钦顺心中本就不顺,这会子看着面前站相歪七扭八的苏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啪”的一下把手里的书籍扔到苏阮的脚边,苏钦顺眉目微凛道:“去,外头顶着。” 苏阮抿了抿唇,弯腰将地上的书籍拾起,然后默默的退出了书房。 罚站这种事情,她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看着苏阮那消失在书房门口的纤媚身姿,苏钦顺恨恨的拍了拍面前的长案。 家门不幸啊,怎么养了这么一个祸害! 屋外燥热难当,苏阮顶着头上的书籍站在烈日下晒着,那身奶白肌肤在阴热的日头下却更显出一股玉色。 小半刻后,书房内的姐儿们陆续走出回了自己院子,只余苏阮一人还在烈日下头晒着。 她浑浑噩噩的眨了眨眼,被晒得浑身香汗淋漓,但那身玉肤却好似越发白亮了几分。 突然,院门口传来一阵嘈杂之声,苏阮睁着一双眼,迷迷瞪瞪的往院门口看去。 只见一身形欣长的男子踩着脚上的皂靴,身穿齐肩圆领的八爪蟒袍,袍长及足,正缓步往苏钦顺的书房方向走去。 男人浑身透着一股自然而难掩的贵胄之气,行走时蟒袍轻动,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但一步步走来时带给人的却是上位者的施压。 院内日头很大,亮黄的光细密密的笼罩下来,闷热的暑气从四面八方压来,苏阮就像是站在蒸笼里头一样,她努力的睁大眼,朝着那男人看去。 男人的身边跟着一个身穿太监服的人,正帮他撑着明黄的油纸伞挡日头,苏阮模模糊糊的看到男人白皙瘦削的下颚和那双把玩着两颗老红色核桃的修长手掌。 男人的手很大,但却骨节分明的尤其好看,他游刃有余的捏着手里的两颗核桃,突然抬眸往苏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双眸漆黑,睥睨万物,那看向苏阮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杂草蝼蚁一般毫无感情。 穿着精白裙衫的苏阮浑身都是汗,那汗浸湿了她身上的裙衫,细薄的衣料黏糊糊的粘在她的身上,显出一身纤媚的风流姿态,就连那穿在里面的精白色主腰都清晰可见,更不用说是那身白瓷色的肌肤了。 晶莹剔透的香汗玉珠顺着苏阮纤细的脖颈往下滑落,盘踞在瘦削的锁骨处,最后滴落在鼓囊囊的胸前,浸湿那层细薄衣料,看的人口干舌燥。 夏衫本就细薄,更不用说是那透色的精白了,浑身是汗的苏阮几乎被人一眼看透,她面色微恼的转了转身子,纤细的腰肢款摆,动作时浑身像软了骨头似得好像在勾人上前,那荡漾漾的发尾扫过臀部,在不盈一握的腰肢下更显丰盈饱满。 因为转身的动作,苏阮更显出一截白细脖颈,就如那玉色雕琢出来的一般浸着香汗,向下时脊背分明,腰后处还有两个下陷的清晰腰窝。 面上带了恼色,苏阮那张原本微白的脸不自觉的就显出了几分绯红,细腻桃花粉瓣一样的透出一股另类的娇媚,印在那双勾人的柳媚眼下,让人不自觉的酥了半边身子。 男人微眯了眯眼,然后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就像是没看到有这么个人似的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美面容,抬脚跨进了苏钦顺的书房。 “二姐儿,老爷让您回院子里头去把头上的女戒抄一遍,明日给他。”书童从书房里面出来,急匆匆的走到苏阮的面前,然后脸色燥红的道。 “唔。”苏阮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没有注意到那书童的表情,只拿下头上的书籍准备回芊兰苑,但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拉住那书童的胳膊道:“刚才那进书房的是谁?” 苏阮的声音纤细而媚转,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上挑的尾音,落入书童耳中,酥麻麻的直浸到了骨子里。 “是,是,是摄政王……”年幼的书童根本就不敢看面前的苏阮,结结巴巴的说完话后捂着自己被苏阮碰过的胳膊发呆。 摄政王? 听到书童的话,苏阮面色一怔,捏着书籍的手一紧,纤媚的身子在灼日下却被吓得浑身颤抖,满额冷汗。 宋陵城内有四句传言道:沔波流水,朝宗于海,百川归海,天下归朝。 这天下归朝的朝,就是大宋的摄政王,陆朝宗,也就是将她苏府满门屠杀的那个人。 抱着书籍浑浑噩噩的回到芊兰苑,苏阮坐在绣墩上发呆。 前一世时,她因为早就知晓了父亲要考核于她,所以早早的把女戒背了,虽然磕磕绊绊的,但好歹过了,因此并未碰到那亲自前来拜访父亲的陆朝宗。 这一世的她心慌于半月后的满门屠斩,日日胆战心惊,哪里有心思去看那女戒,自然就被父亲逮住在院内罚站了半日。 可若不是这罚站,她也见不着那摄政王陆朝宗。 “二姐儿,奴婢刚听着的消息,大老爷晚间要摆宴款待那摄政王。” 穿着碧色衣衫的绿玉神色兴奋的走到苏阮的面前道:“二姐儿,那可是摄政王呀,怎么会来咱们府上的?” “摆宴?” 苏阮睁着一双眼,略微迷蒙的看了一眼窗外,只见那原本闷热的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了,只余下那一片血色猩红的晚霞,看在苏阮的眼中只觉触目惊心,恍似那晚被满门屠斩时的可怖。 “什么时候开宴?”苏阮猛地一下从绣墩上起身,吓了旁边的绿玉一跳。 “二姐儿,大老爷特意吩咐了,不让您去,让您好好在院子里头抄女戒。”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绿玉声音清晰道。 听着绿玉那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苏阮微怔了怔神,片刻之后才轻蹙起了娥眉。 原本这种事,苏阮已经习惯,可是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那整个苏府肯定会像上辈子一样遭殃。 咬着指尖,苏阮缓慢又坐回了绣墩上。 上一世时,那摄政王根本就没有留在苏府里面用晚宴,这一世怎么又留下了呢? 绿玉站在一旁,看着苏阮那副苦恼模样,神色兴奋的甩了甩手里的帕子,然后装模作样的安慰苏阮道:“二姐儿,大老爷也是为了您好,您若是贸然出去,得罪了那摄政王,那遭殃的可是咱整个苏府。” 摄政王不近女色,更别说是苏阮这般的软媚尤物,放在身边,那就是个祸国的根子。 听到绿玉的话,苏阮停下自己啃噬指尖的动作,纤媚眉目轻动。 她若是不去,这苏府才会遭殃呢! “绿玉,把平梅唤来,我要沐浴净身。” 刚才在日头下晒了小半个时辰,苏阮的身上黏糊糊的都是汗渍,如果她要去见那摄政王,必定不能这般就去了,而且她要细细琢磨一下,如何讨好这人。 听到苏阮又唤平梅,绿玉有些不开心的扭身转了出去,关上主屋大门的时候把那扇雕花实木门关的震耳响。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那主屋大门,然后缓慢将身子趴在了绣桌上。 上一世时,她其实是十分器重绿玉的,因为绿玉会说话,常常会说些好听的话来哄自个儿。 可是在那天御林军屠杀苏府的时候,绿玉狼狈逃窜,竟然故意将那御林军引向了自己躲藏的房廊处,若不是平梅舍身挡了御林军,苏阮也不会有机会逃到苏府门口。 平梅常日里瞧着木讷驽钝,苏阮上辈子时也极不看重她,却是不想这最后竟然会是她救了自个儿一命。 只可惜的是,她上辈子唯一一次踏出苏府,就被人一剑穿心戳了个干净。 而那男人在她最后弥留之际说的那句话,苏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她现在晚间梦魇之时,耳畔处充斥萦绕着的皆是那男人的一句“好颜色”,以至于苏阮要躲在衣柜之中才能难得安稳的睡上一觉。 “二姐儿,奴婢来伺候您沐浴洗身。”平梅端着手里的东西走到苏阮面前,声音轻细道:“奴婢替您新备好了面药和口脂,二姐儿晒了这半日,肯定是要用些的。” 虽然苏阮平日里褪了外头的通红晒痕之后是越晒越白的,但这晒多了终归是不好的。 “好。”就着平梅的手从绣墩上起身,苏阮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腰肢。 “二姐儿,可是又觉得乏了?过会沐浴时奴婢给您按按身子。” “好,劳烦平梅了。”苏阮酥酥软软的应了,纤长睫毛低垂,在那双柳媚眼上打出一层细腻暗影,纤媚动人。 平梅盯着面前的苏阮静看片刻,然后才面色微红的将人扶进了一旁的净室。 净室内置着一实木浴桶,上头冒着蒸腾热气,苏阮褪下身上黏湿的衣衫,缓慢浸入浴桶之中。 美人如玉,肤如凝脂,唇如丹砂,那一头漆黑乌发飘散在浸着新嫩花瓣的水面之上,妖冶勾人。 “二姐儿,奴婢听说用这皂角水洗发,头发能更显乌黑顺滑。”平梅掬起苏阮的一捧长发浸入木盆内,细细的将里面的皂角水顺在苏阮的长发上,微白的皂角水浸入细腻的发缝之中,触在掌心,满手腻滑。 苏阮靠在浴桶上,缓慢闭上了眼。
☆、第三章
沐浴完毕之后换过了衣衫,苏阮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面前架在镜台上的花棱镜细看。 大概是因为刚刚沐浴过,所以苏阮的脸上带着比平日里更加明显的媚色,那眉梢眼角处媚眼如丝,魂媚勾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正经。 “唔……”抬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苏阮用力的摇了摇头。 如果她顶着这张脸去见那摄政王,指不定会被那摄政王鄙夷成什么模样,就是今日她在书房外头罚站时,那摄政王看了她一眼之后,不也懒怠看她了?肯定是嫌弃她这幅软骨媚色的模样了。 “二姐儿,奴婢看珠粉阁新送来了一些胭脂水粉甚是好看,现下大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都在花厅挑着呢,您要不要一道去看看呀?” 绿玉伸手拨开内室的珠帘,迈着小碎步走到苏阮的身旁,然后将那平梅挤开道:“奴婢听说这胭脂都是最近珠粉阁新出的,还没在外头卖就先已经送到咱们府上来了。” 苏阮单手撑在梳妆台上没有说话,绿玉朝着苏阮探过身子继续道:“奴婢瞧三姐儿刚才涂的檀色口脂,好看的紧,这人一下就精神了,配上一身揉兰衫子杏黄裙,端庄淑雅,典雅大气。” 三姐儿是二房李夫人的女儿,与苏阮年纪相当,所以两人时常被拿来比较,绿玉十分清楚苏阮的软肋,所以只单提了这三姐儿来与苏阮说。 若是放在上辈子,苏阮定然是会被绿玉说动去花厅里头挑胭脂水粉,然后被大夫人蔫蔫的轰回来,但历经一世,苏阮却突觉自个儿的性子沉静了不少。 苏阮知道为何绿玉要如此鼓吹自己去花厅挑选胭脂水粉,只是因为她挑完之后大夫人定然不许她用,那这些剩下的胭脂水粉便成了绿玉的囊中物。 “我懒怠去,你若是想看,便自个儿去看吧。”苏阮伸手拨弄着面前的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把梳篦捏在手里把玩。 “……二姐儿不去,那奴婢自然也不去了。”绿玉是个十分机灵的丫头,她感觉出苏阮心绪不佳,立时便闭上了嘴。 “绿玉,你瞧瞧这梳篦,好看吗?” 苏阮歪过脑袋,将手里的梳篦往绿玉的方向挪了挪道:“这是我最欢喜的一把梳篦,是我及笄时母亲送我的及笄礼,我时时爱护,万不敢多用。” “这是大夫人送给二姐儿的及笄礼,奴婢自然知晓二姐儿爱护有加,便是平日里,奴婢也是万不敢碰的,这镜台与妆奁,都是平梅收拾归整的。” 说完,绿玉往旁边挪了挪,将刚才被她挤走的平梅给推了回来。 平梅木讷的站在苏阮面前,垂眸看了一眼苏阮手里的梳篦。 “平梅,你瞧着这梳篦与平日里见着的,可有什么不同?” 将手里的梳篦递给平梅,苏阮轻弯了弯唇角,一截凝脂细腕从宽袖之中滑出,纤腰微扭,端是一副香艳风流姿态。 “沾了妆粉。”平梅伸手用指尖将那嵌在梳篦里面的妆粉剔出来道:“二姐儿平日里不用妆粉,不点黛眉,不上胭脂,也不用口脂。” “所以这妆粉,是从哪处来的呢?”含着那股子酥软声音,苏阮轻挑柳媚眼,斜斜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绿玉。 绿玉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用力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平梅常日里也是不用妆粉的,绿玉你说,这梳篦,到底是谁偷用了呢?”敲着手里的梳篦,苏阮笑盈盈的看向面前的绿玉,纤眉微挑。 苏阮的这话意思很明白,平日里伺候她的只有平梅与绿玉两人,所以能够时常进出她屋子的也只她们二人,这事不是平梅做的,自然就是她了。 “二姐儿饶命,这梳篦是奴婢鬼迷了心窍偷用的,还请二姐儿瞧在奴婢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绿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看着面前的苏阮求饶。 其实绿玉深知,这二姐儿虽然表面上瞧着是这副不正经的香艳活色模样,却是个性子极好的人,平日里那些女婢婆子做错了事,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二姐儿,奴婢知错了,这事若是让大夫人知道了,那奴婢定会拖累二姐儿,还请二姐儿三思呀。” 绿玉确实是十分了解苏阮,她这番话明面上是在讨饶,其实是在告诉苏阮,她的这副相貌放在苏府本就不受宠,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那定然会更让大夫人厌恶。 若是放在以往,苏阮定然会就此作罢,毕竟她可不想因为这事让大夫人责骂,怒斥她不懂礼数,但放在现在,苏阮却是不甘心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绿玉,你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记着你今年是有十八了吧?”单手撑在梳妆台面上,苏阮声音酥软的说着话,一副千娇百媚的慵懒模样。 “是。”绿玉颤颤的应了一声,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不好的念头。 “都十八了,差不多可以嫁人了。”软绵绵的吐出这句话,苏阮也不顾绿玉那张苍白面色,径直继续道:“我瞧着那前院的管事不错,配绿玉你,也是配得上的。” “二,二姐儿……”颤颤的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绿玉面色惨白,伸手紧紧的攥住了苏阮的裙裾道:“二姐儿,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您,再不敢违抗您半句话。” “就是因为绿玉你尽心尽力的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才不忍心让你再这般劳累,那前院的管事虽说是个小管事,可人品确是不错。” 说到这里,苏阮突然叹了一口气,抬手撑额道:“绿玉你在我房里是个大丫鬟,配个小管事是委屈了一些,可谁让你跟了我这个不受宠的主子呢,我也只能给你指个小管事了,若是那三姐儿,指不定还能与你指一个大管事呢。” “二,二姐儿……”绿玉扯着苏阮的裙裾,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苏阮不笨,她能瞧的出来,绿玉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她心思通透,可能志在那些公子哥的身上,做个通房丫头,抬个姨娘,也是到了顶尖了,但即便如此,也比嫁给一个小管事强。 “我有些累了,你下去吧。”打断那绿玉的话,苏阮不欲多言,只轻轻的侧了侧身,将自己被绿玉攥在手里的裙裾给扯了出来道:“平梅,我乏了。” “是。”平梅先是看了一眼那跪在地上失神的绿玉,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苏阮从梳妆台前扶起来道:“二姐儿是要上床歇息了吗?” “嗯。”苏阮声音媚婉的应了一声,然后由平梅扶着上了一旁的架子床。 以黄花梨木而制的架子床四面围栏,用厚实的木板做床屉,上铺藤席,做工精美,清雅别致,层层叠叠的茶白床幔从顶架处而落,西面围下,将这架子床罩的结结实实的不露半点内饰。 但其实苏阮十分不喜这架子床,因为那架子床的床身上雕刻着的都是以女子为德,应当相夫教子,贤惠端淑的女德女戒。 会出现如此局面,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苏阮的这张脸,毕竟在这苏府之中,除了苏阮,其它姐儿哥儿的床上可都没这玩意。 苏阮侧身躺上架子床,将脑袋枕在那白玉瓷枕上道:“平梅,你带绿玉下去,让张嬷嬷处置一下吧。” 张嬷嬷是苏阮的奶娘,但平日里与苏阮并不亲近,但因为资格老道,所以一手抓着她这芊兰苑里头的事。 “是。”平梅应声,将面色惨白,不停求情告饶的绿玉给带了出去。 两个丫鬟一走,内室里头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苏阮躺在架子床上,透过床幔半开的缝隙往窗棂处看了一眼。 因为正是大暑的日子,所以天色暗的比较晚,外面白晃晃的还带着一点光,窗棂外的芭蕉叶绿的发青,湿漉漉的浸着一层水,娇翠欲滴。 苏阮刚刚洗完身子,身上却又细密密的出了一层香汗,她抬手擦掉额角的汗渍,然后扶着身子从架子床上起了身。 这个时辰差不多是父亲跟那摄政王开宴的时候了,她要去看看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毕竟这么好的讨好机会,若是让她那迂腐古板的父亲再次得罪了摄政王,那她苏府真是连只狗都活不了了。 院子里头很静,苏阮穿着一身精白裙衫走出屋门,立刻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真热……”细囔囔的抱怨了一句话,苏阮趁着四下无人,赶紧出了芊兰苑往请宴的荟芳园去。 相比于芊兰苑的孤静,荟芳园内热闹非凡,苏阮侧身避过那端着菜食的女婢,抬手拦下一小丫鬟道:“把这桃给我吧。” “二,二姐儿?”那小丫鬟显然是被苏阮吓了一跳,硬生生的就给苏阮端走了手里的桃子。 “我替你送去。”轻掀开眼帘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丫鬟,苏阮声音细柔的说罢话后,身姿袅袅的走远,那副活色生香的媚骨之姿,直看的那小丫鬟直了眼。 ☆、第四章
因是夏日大暑之际,所以荟芳园内蚊虫居多,未免扰了雅兴,此次大宴被设在荟芳园的方卉堂内。 摆置着四架冰鉴的方卉堂内冰凉舒爽,角落窗棂处点着袅袅艾草驱赶蚊蝇,苏阮端着手里的大桃躲在一侧屏风之后,悄摸摸的往里面看过去。 只见堂内两排宴案之后坐满了苏府中人,男左女右,分列而坐,那摄政王穿着金彩色绒线绣纹的八爪蟒袍靠在首座上,因为身旁孔雀翎掌扇的遮挡,所以苏阮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面容,只那蟒袍下端的水脚海潮隐约可见。 整个大宋除了那小皇帝的龙袍,只有这摄政王敢在蟒袍的水脚处绣这江牙海潮,因为这江牙海潮,寓意大宋江山,只有他敢将这大宋江山压在脚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方卉堂门口,女婢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手里的糕食果饼一一奉上。 苏府乃书香世家,此次摆宴多是瓜果蔬卉,几乎未沾一点荤腥,因为苏钦顺认为,朱门酒肉臭,荤物乃浊物,不可多食,以免坏了读书人的风骨。 “王爷,请用。”苏钦顺从宴案后站起,朝着陆朝宗拱手道:“陋室粗茶,望王爷莫见怪。” 苏钦顺是个耿直之人,他不喜这篡谋朝政的摄政王便是不喜,因此说话时面色极其难看,连正视都不愿正视于他,惹得躲在屏风后的苏阮一阵心惊胆战,生怕这摄政王发了威,立时就把她这苏府给满门屠杀了。 陆朝宗微阖着双目靠在首座上,漫不经心的盘着手里的两颗大核桃,一双漆黑眼眸轻动,将堂下之人一一扫过,然后才将视线落到苏钦顺的身上。 穿着紫檀色常服的苏钦顺隐约可见年轻时的俊貌,不然也生不出这么多貌美俊俏的姐儿和哥儿来。 “果真是粗茶烂饭,本王特意赶来,苏大人就给本王吃这些枯草?”抬手搭在宝座的扶手上,陆朝宗虽是一副慵懒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堂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 其实整个苏府都明白,顺势者昌,逆势者亡,这陆朝宗就是现在大宋的大势,他们苏府逆势而行,亡期不远矣,只苏钦顺一意孤行,众人皆劝不得。 陆朝宗话罢,方卉堂内寂静一片,却只听得屏风后传来一阵清晰的抽气声,细媚娇软,尾音婉转,引人遐思。 苏阮大睁着一双柳媚眼浑身一震,她勉强的端住手里的桃子,双腿发颤,几乎瘫软在身侧的屏风上。 因为这陆朝宗的声音与那日夜萦绕在她耳畔处的梦魇男声完全重叠,毫无一丝不同,一样的漫不经心,一样的睥睨万物。 所以那上辈子在苏府门口将她一剑捅穿心口的人,就是这陆朝宗…… “是谁在那处?”苏钦顺转身看向屏风后,面容严肃道。 “好像是二姐姐。”三姐儿苏惠蓁端坐在宴案后,目光落到那屏风下露出的一双绣鞋上,声音淑雅道。 坐在宝座上的陆朝宗微微凛身,抬手叩了叩宴案面道:“出来。” 屏风后,苏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桃子,双腿颤的不像话,只感觉自己心口处疼的厉害,就像是用钝刀子戳在上面搅弄一样。 可她不能逃,苏家的生死,她的命,也许现在就攥在她的手里。 细细的喘着气,苏阮低垂眉眼,盯着怀里的桃子看了片刻,然后才扭身跨出了屏风半步。 穿着精白裙衫的苏阮姿态酥媚香艳,微微晃动的裙角带着裙晕,隐约露出一截白细脚踝,因为低着头的缘故,让人看不清脸。 陆朝宗靠坐在宝座上,漆黑暗眸轻眯,落到苏阮那抱着软桃的胸前。 粉嫩圆润的桃子饱满可口,新鲜欲滴,却比不上那包裹在精白裙衫之下的两团鼓囊,勒在素白的主腰下,沁着一层香汗,微微浸湿胸前的细薄衣襟,欲隐却露,只引得人口干舌燥。 “这也是苏大人府上的千金?”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老红色核桃,细薄唇角轻勾。 “是,姿态拙劣,让王爷见笑了。”苏钦顺面色难看的说罢,立时就转身呵斥苏阮道:“回自己的院子里头去。” 苏阮抱着怀里的桃子站在那处未动,片刻之后才颤着嗓子开口道:“父亲,我是来送桃的。” “不用你送,一个姐儿,竟然做起了丫鬟的活计,真是大丢我苏府的脸面。”苏钦顺说的话很是不客气,他瞪着不远处的苏阮,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嫌恶之意道:“还不快走。” 苏阮咬着唇瓣,依旧站在那里没动,越发的将怀里的桃子抱紧了几分。 “本王瞧着,那桃却是甚好,沉甸甸的又大又圆。”陆朝宗声音低缓的开口,手里的核桃轻盘,发出“咔嚓咔嚓”的挤压声。 “既然是苏大人的千金亲自送来的桃,本王自然是要尝一口的。”说完,陆朝宗神色慵懒的朝着苏阮的方向招了招手道:“过来。” 方卉堂内并无其它空余宴案,苏阮偷摸摸的看了一眼面色极其难看的苏钦顺,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朝着陆朝宗的方向走了过去。 裙裾微摆,苏阮走路时的姿势虽力求端庄,却依旧看着是一副勾人的不正经模样,柳腰轻款,媚臀摇曳,可堪言是世间尤物,特别是当苏阮抬起那张桃夭柳媚的面容时,引得堂下的男人皆侧目而视。 但只有苏阮知道,她那掩在裙裾下的双腿是抖得如何厉害,僵直的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坐这。”陆朝宗抬手叩了叩自己宴案的右边,语气虽轻缓,但那双眼却锐利暗沉的吓人,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这是苏阮第一次跟除了苏钦顺以外的男人如此亲近,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陆朝宗。 颤着一双腿伏跪在宴案右边,苏阮低着脑袋,将怀里抱着的三个大桃一一规整的放到宴案上。 嫩粉色的指甲瓣轻轻的按在那粉嫩的软桃上,比那软桃更加的惹人垂涎。 苏阮颤着眼睫,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捏着桃子的手是如何的颤抖哆嗦,因为陆朝宗身上那浓厚的熏香味几乎让她害怕的喘不过气,甚至有些想干呕。 檀香本是静心养性之物,放在这陆朝宗的身上,却变得甚是霸道,果然这香也是要看人的吗? “苏大人,这应当就是那‘抱病在床’的二姑娘了吧?看着精神确是不大好。”陆朝宗定定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苏阮半响,然后才懒洋洋的将目光投向那苏钦顺道:“不知这位二姑娘可也是惠字辈的?” 苏父那一辈男丁以“顺”字为辈,轮到苏阮这辈,男丁以“致”字为辈,女子则以“惠”字为辈,意为顺致惠民。 “二姐儿不以‘惠’字为辈,她的闺名是由已故去的老太太取的,单名唤一个‘阮’字。” 其实这事也是苏钦顺较悔恨的一件事,因为苏阮出生时,正巧赶上老太太病危,老太太在取完苏阮的名字后,便咽下最后一口气去了,苏府孝字当先,老太太取的名,自然是万万不能改的,所以苏阮的名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但苏阮,酥软,如此轻浮之名,再加上这风流窈窕的不正经纤媚姿态,实在是让苏钦顺悔恨不已。 “苏阮,可是耳旁元阮?古书记载,似乎是一种略像月琴的弹拨乐器。”陆朝宗轻笑,狭长的双眸微眯,缓慢落到苏阮的身上。 跪坐在宴案右边的苏阮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但身子却像是没有骨头似得看着总是软绵绵的,胸前白腻鼓囊,一副天生媚骨,果真是酥软的紧。 苏阮跪在地上,听到从陆朝宗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她用力的咽着自己干涩的喉咙,努力抑制住那股子逃跑的冲动。 “这桃近看,却也是没甚食欲了。”陆朝宗伸手拨弄了一下苏阮面前的软桃,骨节分明的指尖按在那软桃的夹缝处轻捻,另一只手撑在宝座侧边的扶手上。 听到陆朝宗的话,被吓得满身冷汗的苏阮赶紧涩涩的开口道:“所谓色香入味,单看这桃的寡淡模样,确是没甚食欲,王爷若是不嫌弃,我为王爷雕个桃花桃。” 说完,苏阮深吸一口气,颤颤的抬眸看向面前的陆朝宗。 如此近距离的对上陆朝宗那张暗含隐戾的面容,苏阮只感觉呼吸一滞,身上的冷汗似乎都凝固了。 陆朝宗现年二十有七,生生比苏阮大了一轮,他多年浸.淫官场,浑身上下皆带着一股压人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就想低头臣服。 “看本王做什么?做吧。”敲了敲宝座扶手,陆朝宗的目光漫不经心的略过苏阮那纤细白皙的脖颈,手中核桃轻响。 苏阮垂眸,伸手捧过一只蜜桃,然后双手覆在那蜜桃的夹缝处轻轻一拨,蜜桃外面的那层粉嫩软皮就被她给褪了下来,露出里面软嫩可口的新鲜桃肉。 清淡的桃香四溢,桃汁淋漓,粘的苏阮手上黏糊糊的更显肌肤晶莹剔透。 苏阮伸手拿过一旁的金勺子,然后稳住自己轻颤的手,小心翼翼的在这一大个圆滚饱满的桃子上挖刻出桃花瓣状。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动,灵巧细心的将这一只蜜桃雕刻成了一簇攒着桃花粉瓣的精美物事。 苏阮动了动自己沾满桃汁的手,然后将这桃花桃捧到陆朝宗的面前道:“王爷。” ☆、第五章
似乎是因为害怕,所以这手捧桃花桃的女子双眸惊惶,不停的颤着眼睫,那纤长的眼睫犹如碟翅般的上下飞舞不停,配上那双勾人的柳媚眼,让陆朝宗想起了前些日子那个被自己掐死在书房里试图勾引自己的宋陵城名妓。 只可惜,那名妓的脸,却连这苏府二姐儿的半分都比不上。 不过还真是让人想不到,这规矩古板,迂腐不化的苏府,竟然能出得如此尤物。 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苏阮,突然冷笑一声。 苏阮一惊,手里的桃花桃差点跌落,她斜着身子跪坐在地,声音颤媚道:“王爷,我的手不脏的。” 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将视线落到苏阮的手上,凝脂皓腕,白细粉嫩,散着清淡甜腻的桃香,确是一双引人遐思的手。 陆朝宗伸手,捻了一片桃花瓣状的桃肉入口。 桃肉水腻粉嫩,嚼在口中香甜无比,恍若面前的女子般,浑身媚意,艳骨难掩。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那站在他身旁的太监面色微惊,有些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的苏阮。 因为陆朝宗的权势,这整个大宋朝廷之上想要他死的人不计其数,所以在外,陆朝宗是不用外食的,就连酒水都不会喝,今次竟然会吃这女子奉上的桃肉,实在是让人心生惊疑。 “二姐姐,妹妹却是不知,你还有此等手艺呢,这桃花桃雕的真是精美,不知妹妹是否有幸一尝?”三姐儿苏惠蓁端坐在宴案后,笑容温婉的看向苏阮。 苏惠蓁容貌丰美,是正经的二房嫡女,但二房的二老爷英年早逝,只余下一个正室夫人携一子一女在这苏府之中做了十几年的寡妇。 苏钦顺念其二子年幼可怜,时常管束教导,将这二房的侄子与侄女视若已出,比对苏阮不知好了多少倍,并常拿苏惠臻的懂事乖巧与苏阮相比。 因此在上辈子时,苏阮就跟这苏惠蓁十分的不对盘,这辈子,她更是瞧她不顺眼,只觉这苏惠蓁就是只披着笑面虎皮的毒蝎子,即便这人总是一副知书达理,举止娴雅的通达了悟模样。 “蓁儿,这是二姐儿敬献给摄政王的桃花桃。”坐在苏惠蓁旁边一个宴案后头的李淑慎低声提醒道:“你可不敢造次。” 李淑慎是二姐儿苏惠臻的亲母,是二房已逝二老爷明媒正娶进来的正室夫人。 只是二老爷命短,在李淑慎生下苏惠蓁之后便去了,而李淑慎虽已诞下一男一女,但却因保养得当,三十七岁的年纪看上去依旧风韵犹存,端庄温柔。 李淑慎的话说的很轻,但该听到的人还是听到了。 苏钦顺面色难看的看了一眼那伏跪在摄政王脚下一脸谄媚模样的苏阮,只觉颜面丢尽。 想他苏钦顺一生刚正,哪里做过这种拍人马屁的谄媚之事! “父亲,二妹妹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平凡无趣的桃子放在二妹妹手里,竟然别出了一番滋味。”大姐苏惠苒看到苏钦顺那难看的面色,赶紧开口替苏阮解围。 “是呀,这软桃一经二妹妹的手,果然是妙哉。”大房的嫡长子苏致雅也拢着宽袖从宴案后起身,面容清雅的拱手对苏钦顺道:“父亲,摄政王远道而来,您这可还未敬酒呢。” 苏致雅是苏阮的嫡亲大哥,刚刚通过去年的秋闱考试,当上了举人,正在筹备下次春闱。 其实作为苏府的嫡长子,苏致雅完全可以子承父荫,以宗室之名被荐于朝,随便蒙混一个官职,但苏父认为,读书人不能做出如此荒唐无耻之事,所以一定要苏致雅自己参加科举,谋求官职。 好在苏致雅十分争气,仅在弱冠之年便当上了举人,而且依照苏阮来看,她的大哥就是当个状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半个月后不被这摄政王砍死在苏府里面。 所以对于苏钦顺一定要苏致雅去考科举这件事,苏阮其实是支持的。 因为她知道若是苏致雅浑浑噩噩的承了父荫,定然当不上什么大官,也不能与那些同考科举之人结同年之谊,等在朝为官时就会被排挤,处于弱势。 但如果他参加了科举,这一切又都会不一样,只是苏钦顺实在太倔,真的连一点手都不伸,只看着苏致雅在那一群朝官之子中被暗地操作差点换掉了举人名额。 不过好在,她的大哥不是一个像父亲这般的迂腐古板之辈,他以牙还牙的将那属于他自个儿的举人名额给抢了回来,并在一众同年考子之中建立了威声,依苏阮来看,她大哥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而因为苏致雅揭发科举舞弊之事,原本安排在今年二月的春闱被延后至今,直至过了四月殿试的时间,也不见那陆朝宗提上一嘴,朝中官员更是不敢过问这性情阴晴不定之人,生怕触了自己霉头,只好一直延拖至今。 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钦顺这才勉强压下怒气,然后伸手接过一旁女婢端过来的云纹漆耳杯朝着陆朝宗道:“今日摄政王大驾光临,令陋室蓬荜生辉,望摄政王不弃,接饮下官的这杯酒水。” 说完,那苏钦顺仰头,先一步饮尽杯中酒。 这云纹漆耳杯是苏钦顺最喜的一只耳杯,因为它底部用黑漆绘有“君幸酒”三字,意为请君饮酒,颇具君子之风。 但放在这里,却有些隐射这陆朝宗是小人之意,毕竟这陆朝宗曾亲口言,自己非君子,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陆朝宗靠在首座上,捏着手里的两颗核桃微眯了眯眼,那盘核桃的声音“咔嚓咔嚓”的萦绕在近在咫尺的苏阮耳畔处,惹得她不自禁的握紧了手里的桃花桃。 桃花桃受力,黏腻的汁水顺着苏阮的指尖滑落,粘在手缝之中,顺势滑过一对皓腕,最后从手肘处滴落,在精白色的宽袖上留下几道清晰水痕。 陆朝宗微微垂眸,将视线落到苏阮的身上,然后再漫不经心的挪开。 苏阮伏跪在地,在触及到陆朝宗那看似随意却晦暗深沉的眼神时,那双柳媚眼轻动,显出几分惧意。 没有办法,苏阮只要对上这陆朝宗,就感觉自己的心口处疼的厉害,仿佛又经历了一次一剑穿心。 靠在首座上盘着核桃的陆朝宗没有饮酒也没有说话,端着云纹漆耳杯的苏钦顺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只感觉自己真正是被这陆朝宗给落了颜面。 即使一开始是他先用这云纹漆耳杯来暗讽陆朝宗的。 陆朝宗的祖父是先帝时期有名的宦官,育有一养子,这养子娶了世勋史侯家的嫡生姐儿,生了陆朝宗,所以这陆朝宗虽然在母亲那边算是个正经世勋家的公子哥,但放在父亲这边,却只是一个出生门第不高,富而不贵之人。 因此放在苏钦顺这种自命清高的人眼中,就是奸贼孽子。 他特意与这陆朝宗敬的酒,这人却连看都懒怠看自己一眼,果然是一副奸贼小人嘴脸,这好好的大宋就要毁于这奸贼孽种之手了! 想到这里,苏钦顺咬牙,捏着手里的云纹漆耳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苏致雅见状,为防自家父亲说出些惹祸的话,赶紧再次上前解围道:“阿阮,既然送完了桃,便到我这处来坐吧,我这温好的桃花酒滋味甚好,你定然会欢喜的。” 说完,苏致雅赶紧朝着苏阮招了招手道:“来,莫在那处惹了摄政王烦心。” 苏阮巴不得快点下去远离这陆朝宗,所以在听到苏致雅的话后当即就扭着腰肢准备起身,却是只看到那陆朝宗扬着蟒袍阔袖慢条斯理的从首座上站起了身。 宽大的带水袖罩在苏阮的脸上缓慢滑落,细薄的布料就像是只手一样的顺着她的额角松落,淌过那双柳媚眸,略过一点朱艳唇,酥.痒痒的扫过白腻胸前,最后收拢于陆朝宗的腹前。 拢着阔袖背对苏阮而立,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声音低缓道:“今日本王亲自前来,就是为了来给苏大人送上本王的请柬。” 陆朝宗话罢,那原本站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赶紧步下首座台阶,将手里的请柬递给苏钦顺道:“此乃摄政王降诞日之请柬,设于宋宫内的花萼相辉楼,下月十五,请苏大人务必赏光。” 那太监说话时虽躬着身子,但语气态度却有些傲慢。 苏钦顺垂眸看着那太监手里用削薄竹简刻印而出的精致请柬,面色被气得涨红。 古往今来,“降诞日”乃每朝皇帝生辰之日所号,这陆朝宗已然如此明目张胆的以降诞日来称呼自己的生辰,此乃大不敬! “一枝一叶,高节清风,可怜这清瘦竹,岂肯区区扫地尔。”苏钦顺声音微哑的说罢话,便开始急促喘息起来。 苏致雅赶紧上前给苏钦顺顺气。 苏钦顺刚才说的那些话,明面上是在鄙夷这陆朝宗用高节清风的竹简制作请柬,玷污了这清风竹简,其实是在暗喻他陆朝宗一块脏地,哪里配得上这高节青竹般的大宋王朝。 堂内一阵寂静,众人面色惨白的看向那负手而立于首座处的陆朝宗,皆吓得浑身抖如筛笠。 陆朝宗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前些日子就将那在朝廷之上与他对持的户部尚书给用了剥皮楦草之刑,并把那剥下来的血皮楦上草挂在宋陵城的墙头,以儆效尤,吓得整个宋陵城里面的人三日未敢上街。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那“咔嚓咔嚓”的挤压声在寂静的堂内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的就好像敲在苏阮的心口处一样,震的她眼前发晕。 难道她苏府,还是逃脱不得这被满门砍杀的命运吗?
☆、第六章
“苏大人难道不知,这竹最是霸道,若生,便生一片,幽篁之内,再无它树。”盘着手里的核桃,陆朝宗缓慢步下台阶道:“这竹,真是极好的。” “是,摄政王用竹简作请柬,真是别出心裁。”苏致雅看着站在苏钦顺面前的陆朝宗,赶紧伸手毕恭毕敬的接过那太监手里的请柬,然后侧身让路道:“臣等恭送摄政王。”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躬着身子站在一旁的苏致雅,勾唇轻笑道:“这苏府,难得还有几个明白人。” 说罢,陆朝宗抬脚跨步而走,那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身上蟒袍轻动,后裾处江牙海潮,水波横纹,带走了一室冷冽阴戾之气。 苏阮“扑通”一声软倒在宴案上,整个人不停的喘着粗气,就像是一个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之人。 “阿阮。”大姐儿苏惠苒提着裙裾步上首座,心疼的把苏阮从宴案上扶起来道:“怎么样,没事吧?怎么满脸都是汗?” 堂内虽然置着冰鉴和冰块,但因为苏阮怕那陆朝宗怕的厉害,所以身上都是黏黏糊糊沁出来的冷汗,湿漉漉的粘在皮肤上,难受非常。 一旁众人扶着那被陆朝宗气得不清的苏钦顺去了,苏惠苒也赶紧把苏阮从地上扶起来道:“来,我送你回芊兰苑。” 苏阮软绵绵的搭着苏惠苒的手,脚步踉跄的被扶着往台阶下去。 看到苏阮这副虚弱模样,苏惠苒赶紧道:“是不是今日被父亲罚站时累着了?我本是要去看你的,可今晚设宴款待这摄政王,母亲定不让我出去。” “我知道的。”轻握住苏惠苒的手,苏阮微抬起那双柳媚眼道:“大姐不必烦忧,我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那我扶你回去歇息。” “嗯。” 被苏惠苒小心翼翼的扶回了芊兰苑,苏阮斜靠在黄花梨木制的美人榻上,单手撑额,身姿慵懒纤媚,若隐若现于那漆木质地的彩绘纱屏后,风情万种。 “二姐儿,大公子来看您了。”平梅引着苏致雅进屋,站在内室珠帘处往里头稍探了探头道:“您歇息了吗?”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混沌的神思一瞬清晰,她赶紧从美人榻上起身,然后坐到了一旁的绣墩上道:“请进来吧。” “是。”平梅应声,伸手撩开珠帘,带着苏致雅进到了内室。 “大哥,刚巧大姐走了,你怎么来了?”苏阮笑盈盈的看向苏致雅,眉眼细弯。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致雅轻咳一声,然后转头跟平梅道:“去替我端碗香薷饮过来。” “是。”平梅应声,转身出了屋子。 看到平梅走远,苏致雅又吩咐身边的贴身小厮站在主屋门口守着,这才撩开身上的儒服后裾坐到苏阮的身边。 苏钦顺奉孔子之道,所以府中上下男丁,日日皆多以儒服为主,佩美玉,以彰显文人风气。 “阿阮,父亲愚忠,迟早会害了咱们苏府,下月十五是陆朝宗的降诞日,应当也是一场指鹿为马的戏。”苏致雅开门见山,直接就跟苏阮把话挑明了。 “指鹿为马?”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奇怪道:“什么指鹿为马?而且大哥怎么会与我说这些……” “阿阮,你今日在宴上的表现,明眼人都能瞧出几分端倪来。”看着苏阮一副心虚绞着绣帕的模样,苏致雅轻笑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救咱们苏府的好事,阿阮,你可比父亲明白多了。” “大哥……”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阮先听我说。”打断苏阮的话,苏致雅道:“我刚才与你说的指鹿为马,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曾在书上看到过,说是一奸臣挟帝,以鹿言马,顺马者为归顺,言鹿者为逆者。”苏阮微垂着眼睫,声音酥软道。 “对,没错。”冲着苏阮点了点头,苏致雅继续道:“依我看,那陆朝宗下月十五的降诞日,就是想用这指鹿为马一招,来铲除朝中异党。” “那可如何是好?父亲性情刚直,若是让他昧着良心说这鹿是马,那不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苏钦顺的脾性,苏府里头哪个人不知道,他便是撞了南墙,都不知道回头。 “所以我们不能让父亲去那陆朝宗的降诞日。”苏致雅单手搭在面前的红木圆桌上,指尖细细的抚弄着那嵌刻在红木桌面上的兰花雕纹道:“而且那日的降诞日,我们一定要让陆朝宗高兴,不然苏府怕是难逃一死。” 今日苏钦顺在宴上顶撞陆朝宗,那陆朝宗虽难得的未计较,但却定然已经放在心上了,毕竟那人睚眦必报且心眼小的名声,整个宋陵城人人皆知。 “苏府内几百条无辜的人命,父亲难道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吗?”紧紧的攥着帕子将双手蜷缩在心口处,苏阮的脑中又回想起上辈子那日的血腥场面。 “父亲心中皆是国家大义,哪里有什么小家。”苏致雅嘲讽的勾了勾唇角道:“父亲愚忠,不知成王败寇之意,执意逆势而行,除了伤到自己,连累他人,根本就伤不着那陆朝宗的半根毫毛。” “是啊。”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颓丧的低下脑袋道:“千古功名不过一张薄纸,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后人说书事。” 这陆朝宗就算是被人诟骂又如何,他享尽了天下权势,定然不会管那些未知后世。 “这陆朝宗被外人称为奸雄,奸雄也,奸人之魁首,善弄权欺世,奸诈狡猾非常,心思诡谲多变,便是他身边跟着的那大太监总管刑修炜,就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就是刚才在宴上递请柬的那个?”那太监长的唇红齿白一副阴柔相,苏阮颇有些印象。 “那刑修炜善使阴柔手段,别看他长那副女儿模样,这朝廷之上吃过他亏的人,没有一大半,也有一小半。” 说到这里,苏致雅突然便停了话,主屋那处传来声响,是平梅端了两碗香薷饮过来。 “平梅,你也忙了一日了,回去歇息吧。” 主屋外头已然挂起了纱灯笼,氤氲晦暗的晕黄烛光下,隐隐绰绰的显出纱上绘制着的山水鸟林图文。 “是。”应了苏阮一声,平梅将手中的两碗香薷饮置于红木圆桌上,然后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主屋的雕花实木门被轻轻掩上,苏致雅端起面前的香薷饮轻抿一口后道:“你这丫鬟性子看着倒是还不错,比那个什么绿玉的要好多了。” “绿玉已然被我打发给了前院的管事。”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微垂眉眼道:“都十八了,差不多了。” 苏致雅不常来苏阮这处,却已知那绿玉不怀好意,可怜她这日日与其相处之人还看不透那丫鬟的心思,真是有些可悲。 “是嘛。”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苏阮,苏致雅并未深究,只继续与苏阮谈论那陆朝宗道:“阿阮,下月十五那陆朝宗的降诞日,你觉得咱们苏府应当送什么礼?” “大哥,这事怎么倒问起我来了?”抬眸看向面前的苏致雅,苏阮声音纤软道:“大哥若是有话,但言无妨。” “阿阮真是越发聪明了。”苏致雅大笑一声,穿着儒服的模样霞姿月韵,俊美清雅,怪不得有人将苏致雅比对潘安子健,言其才比子建,貌若潘安,让宋陵城内的才情女子芳心暗许。 “阿阮可知,那陆朝宗今日手中捏着的两颗核桃,乃千金不止的一对花中花?”敛下面上神色,苏致雅一副正经模样道。 “花中花?”歪了歪头,苏阮面色困惑。 “传言是核桃王,世上再无比其更加珍贵的核桃。” “大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陆朝宗看着好似对阿阮你今日雕刻的那只桃花桃甚是感兴趣,阿阮的手艺好,不知有没有雕过核桃?” “这……没有。”苏阮今日会想到雕刻那只桃花桃出来,也只是偶然罢了,她实在是被那陆朝宗吓得厉害了,才突然想出这么个法子来。 “我的手艺粗鄙,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而且大哥刚才也说了,那陆朝宗手中已然攥住了天下最珍贵的一对花中花,哪里还看得上我雕的核桃。” 话罢,苏阮吃了一口面前的香薷饮,目光落到那装着香薷饮的茶碗上。 这只茶碗是苏府内最为普通且常用的白玉茶碗,通体雪白,毫无瑕丝,意在彰显读书人干净无暇的清高亮节。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苏致雅突然道:“阿阮,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块羊脂白玉,今日父亲以云纹漆耳杯底之字暗讽那陆朝宗,我们也可以用此羊脂白玉制碗,用此碗表忠心之意,正好相互抵消,你觉得如何?” “大哥,俗话说君子如玉,这羊脂白玉怕是与那陆朝宗不合。”苏阮端着手里的白玉茶碗,声音娇细道。 “那……”听到苏阮的话,苏致雅面露难色。 “其实我今日,闻到那陆朝宗的身上沾有檀香味,所以想着他应当是欢喜檀香木的,我们不若就送他一座檀香木雕吧?” “檀香木雕?好!”听罢苏阮的话,苏致雅一拍大腿,从绣墩上起身道:“我这就去寻檀香木来。” 看着苏致雅急匆匆跨出主屋大门的清隽身影,苏阮突然放下手里的白玉茶碗。 她这大哥不会以为是她要雕这檀香木雕吧? 作者有话要说: 指鹿为马:出自《史记?秦始皇本纪》:“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
☆、第七章
翌日,天气依旧闷热非常,苏阮懒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平梅抹着额上的细汗,正将窗棂处的芦帘解下来遮挡住那愈发炎热的日头。 苏致雅轻车熟路的进到芊兰苑,让人抬了一箱的檀香木料置于主屋外室。 平梅听到声响,转身撩开珠帘将苏致雅请了进来。 苏阮懒怠着身子从美人榻上起身,发髻歪歪斜斜的攒在脖颈处,颇有几分懒睡之意。 “在午歇?”苏致雅一边说着话,一边撩开珠帘将身后的箱子让出道:“这里头都是我从宋陵城里面搜集来的檀香木,阿阮看看可有什么能用的。” 透过那细碎的珠帘往外室看了一眼大箱之中的檀香木料,苏阮无奈道:“大哥,我这手艺雕个桃花桃还行,这种木雕我哪里会呀。” “所谓礼轻情意重,那陆朝宗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所以心意才最重要。”说完,苏致雅又道:“还有一箱没送过来呢,阿阮先挑着,我去瞧瞧。” “哎……”苏阮阻止不及,眼看着苏致雅急匆匆的又出了主屋。 头疼的看着那一大箱子的檀香木,苏阮靠在美人榻上无奈扶额。 距离下月十五已经没有多少天了,苏阮被苏致雅赶鸭子上架的开始给陆朝宗做檀香木雕。 她做坏了一个又一个,虽然说手顺了一些,也能做出些像样的小玩意,但要是把它拿出去送人,却还是有些牵强。 “唔……”趴在红木圆桌上娇吟一声,苏阮朝着那积在圆桌面上的檀香木屑轻吹了一口气,绵密的木屑子带着细腻的檀香味,一瞬便弥散开来,轻覆在苏阮流着细汗的面颊上。 “二姐儿。”平梅端着苏阮的午膳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到红木圆桌上道:“您这都做了一早上了,还是歇会儿吧。” “唔……”苏阮白皙纤细的下颚搁在红木圆桌上,有气无力的掀开眼帘朝着那所谓的午膳看了一眼,还是那些寡淡无味的东西。 “平梅。”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檀香木屑,苏阮看向平梅,那双柳媚眼轻动,湿漉漉的平添几分可怜媚意道:“我想吃樱桃肉。” 荤物浊气,苏府内的人自诩干净,几乎都不食肉,但苏阮却尤其喜欢吃肉,特别是那酸甜酥烂,肥美色.诱的樱桃肉,虽只吃过一次,但却记到现在。 “二姐儿,咱这府上,没有会做樱桃肉的。”平梅面色有些为难的冲着苏阮摇了摇头道:“要不奴婢去给您端碗牛乳蛋羹过来吧?” “好吧。”颓丧的将白细额角磕在红木圆桌上,苏阮随手拿过圆桌上的一块檀香木翻看,突然觉得这檀香木上面的纹理与那樱桃肉颇有些相似,下意识的就上手雕弄了起来。 心中想着那樱桃肉,苏阮雕刻这檀香木的动作便快了许多,当平梅端着那牛乳蛋羹过来的时候,苏阮正巧雕刻好那形状圆小的樱桃肉。 这檀香木的颜色为红肉色,所以尤其衬得这雕刻出来的小东西更像了几分那艳如玛瑙的樱桃肉。 “平梅,给我取浆来。” “是。” 平梅奇怪的看了一眼苏阮手里的“樱桃肉”,然后转身从书架上取了浆过来。 用毛笔蘸浆,小心翼翼的将“樱桃肉”包浆,然后晾晒在通风的窗棂处,苏阮撑着下颚坐在窗棂边看着这樱桃肉,止不住的叹出一口气。 “二姐儿,您做的这个樱桃肉真好看。”平梅站在苏阮身边,看着那包了浆后色泽更加鲜亮透红的“樱桃肉”道:“奴婢这样瞧上去,这樱桃肉就跟真的一样。” “可惜还是假的,只能望梅止渴,饱饱眼福罢了。”软绵绵的伸了一个懒腰,苏阮蹙眉道:“平梅,你说这摄政王他会喜欢什么样的木雕呢?” “这……奴婢不知。”平梅轻摇了摇头道:“二姐儿都不知道,那奴婢定然更不会知道了。” “唉。”软媚的叹出一口气,苏阮正准备从窗棂前起身,却是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这是怎么了?”探头往窗棂外看了一眼,苏阮神色奇怪道:“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往外头跑?” 苏阮视线所及之处,那些丫鬟婆子提着裙裾,正一脸兴色的小跑过庭院,笑容满面的聚在垂花门前伸着脖子往外观望。 “奴婢去给二姐儿瞧瞧。” “我们一道去看看。”伸手拦住平梅,苏阮揉着额角道:“正巧我也歇歇神。” “哎。”平梅上前搀住苏阮,毕恭毕敬的跟着她出了主屋,往垂花门前走去。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绿玉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正一脸得意的从宅门里进来,然后袅袅停在垂花门前道:“大家真是念旧情,还特意来送我。” 说完,她从罗袖之中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身后的小丫鬟道:“今日是我的大日子,给大家沾沾喜气。” 小丫鬟捧着手里的钱袋子,面露不屑的给那些舔着脸伸着手的丫鬟婆子们分钱。 苏阮站在众人之后,看着那身穿枣红色轻薄罗衫的绿玉高仰着下颚站在那里,脸上是难掩的得意神色。 “哟,绿玉啊,你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日后可不能忘记提拔咱们这些老相识呀。”站在最前头的张嬷嬷满脸谄意的看着绿玉道。 听到张嬷嬷的话,绿玉斜睨了她一眼道:“张嬷嬷,您是这芊兰苑里头的管事,我哪里能提拔您呀。” “哎,绿玉……呸呸呸,姨娘您看奴婢这嘴,真是不会说话。”张嬷嬷眼尖的注意到绿玉的面色,赶紧换了称呼。 “姨娘?”听到那张嬷嬷对绿玉的称呼,苏阮抬脚走到绿玉面前道:“这几日不见,你怎的还变成姨娘了?” 她明明是将这绿玉许给了前院的小管事。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姐儿呀。”绿玉伸手点了点自己唇上涂着的檀香色口脂,然后用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身板道:“二姐儿这会子出来,莫不是也来找我讨赏钱?” 听到绿玉那嘲弄的话,苏阮轻蹙娥眉,并未生气,只声音软媚道:“你是被三哥抬了姨娘?” 苏府内除了苏阮的亲大哥苏致雅,还有大房陈姨娘的二公子苏致清和那二房寡妇李淑慎的三公子苏致重。 苏阮的亲大哥苏致雅前些日子在苏阮面前提了绿玉一嘴,话中透着不满,定然是不会将她开脸抬成姨娘的,而她那二哥苏致清在外求学未归,也不可能抬了绿玉当姨娘,所以只剩下她性喜美人的三哥,苏致重了。 “是啊。”绿玉伸手抚了抚自己已然盘起的发髻,身上带着一股小女人的娇羞色道:“三公子怜惜,不若二姐儿那般心狠,将我抬成了姨娘。” 以前自称惯了奴婢,现在的绿玉一口一个“我”的,说的十分舒畅,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得意神色。 “二姐儿觉得我今日的口脂如何?这可是三姐儿特意给我的礼,这檀香色的口脂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这正经人用了,自然是端庄大气,但这不正经的人用了,那就是祸乱勾引。” 咬牙吐出最后那四个字,绿玉洋洋得意的正视着面前的苏阮,前几日被积压的郁气一口气直接都吐了出来。 苏阮面色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绿玉,丝毫未被她的话影响。 若是放在上辈子,苏阮听到这样尖锐刺耳的话可能要自怨自艾的自个儿生场闷气,毕竟她这样不受宠的姐儿,若是闹出些事来,不管对错定然会被责骂。 但经过了生死的苏阮却是突然发现自己好似一瞬间被通了神志一般,她眸色沉静的看着面前的绿玉,就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注意到苏阮的目光,绿玉眸色微厉的指着苏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是看不起我吗?” 绿玉是个有野心的丫鬟,她不甘心一辈子做丫鬟,这次能攀上那三公子苏致重也是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搭上的。 从丫鬟到姨娘,绿玉不知暗地里被多少人羡慕有这样的好福气,可是这最让她膈应的苏阮却像是在看跳梁小丑似得看着她,实在是让绿玉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就是个不受宠的姐儿,甚至还比不上她这个姨娘,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个儿? “这口脂的颜色是好看,可是我不喜。”语气平缓的吐出这句话,苏阮勾着尾音,一双柳媚眼轻漾道:“这有法无法,有相无相,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绿玉,你好自为之。” 说罢,苏阮便轻款腰肢,由平梅搀扶着回了主屋。 绿玉站在垂花门口,用力的攥紧了自己手里的绣帕。 一旁的丫鬟婆子看到绿玉这副盛怒模样,赶紧捏着手里的银钱匆匆散尽。 ☆、第八章
二房处抬了绿玉当姨娘,当晚便摆了酒水,苏阮称病没有去,自个儿懒在美人榻上雕着檀香木。 浪费了许多檀香木料练手,苏阮这次雕出来的檀香木吊坠明显栩栩如生了许多。 “阿阮,我听说你病了,可是着了风?”大姐儿苏惠苒伸手撩开珠帘进到内室,一眼就看到了苏阮捏在手里把玩着的一个赤檀木吊坠。 “这吊坠是打哪处来的?雕工如此精细?”提着裙裾坐在美人榻边,苏惠苒好奇的看着那赤檀木吊坠上头的雕纹道:“这雕的是蟒?八爪……摄政王的东西?” 苏惠苒神色一凛,面色微白的看向苏阮道:“阿阮,这东西你是从哪处得来的?上头的八爪蟒,可是那摄政王才能用的。” “这是我自个儿雕的,准备在降诞日送给摄政王的生辰礼。”看到苏惠苒骤变的面色,苏阮赶紧开口道:“大姐,你瞧着可还行?” 苏惠苒蹙着眉头,面色担忧的看向苏阮道:“好看是好看,只是这摄政王的生辰礼怎么是你来准备的?这苏府里头这么多人,不说父亲,就是让大哥来备这生辰礼,也轮不到你揽这事呀,若是父亲知晓了,只怕是要说你的。” “大姐,父亲执拗,前些日子得罪了那摄政王,这次的降诞日,咱们正巧将功补过。”苏阮轻声媚语的说着话,软绵绵坐在美人榻上的身子轻斜着,显出一股娇软之态。 “阿阮,你太杞人忧天了,这摄政王虽说掌控朝廷,但难不成还能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将咱们苏府给满门抄斩了吗?” 话罢,苏惠苒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你还是将心思放在正统上,莫再惹父亲生气了。” “大姐。”苏阮身子微微前倾,颤颤的伸手握住苏惠苒的手,双眸晕红道:“不是我胡言,此次降诞日,可能攸关咱们苏府的生死,咱这一家子的性命,可都攥在那摄政王的手上。” “傻阿阮。”苏惠苒还是不信苏阮的话,毕竟他们苏府世代书香,在宋陵城内根基颇稳,怎么可能只因为这陆朝宗的一朝喜怒就变成一摊子废墟。 “好了,你定然是这几日太累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今晚好好歇息。”拿着手里的绣帕给苏阮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子,苏惠苒无奈摇头道:“这些檀香木是不是大哥给你找来的?你们也真是的,尽是胡闹。” “大姐……” “嘘,别多话,你这小脑袋里头怎么尽想些怪事?年纪轻轻就这般愁思重,当心日后吃苦头。” 打断苏阮的话,苏惠苒笑着道:“好了,我要回母亲那处了,你好好歇息,若是再敢玩弄这些檀香木累坏了身子,当心我告诉父亲来罚你。” “要告诉我什么?”苏惠苒话罢,那主屋门口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隐忍着怒气的声音。 穿着大襟斜领朝服的苏钦顺大步走进主屋,用力的拨开面前的珠帘走到苏阮和苏惠苒的面前道:“若不是三姐儿来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你这一天到晚的到底是在弄些什么东西!” 满脸怒色的指着那一屋子的檀香木料,苏钦顺使劲的打落身旁平梅端过来的茶碗道:“书不好好念,尽捣鼓这些破烂,玩物丧志的东西!”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低垂着眉目站在苏钦顺的面前,她那软塌塌的身子上搭拢着两件茶白色的短衣长裳,露出下身一条半旧的二十四褶玉裙,腰肢处束着绶带,显出一截纤细的杨柳媚腰,歪歪斜斜的站着时,浑身酥软,透出一股子风流媚意。 看着这副纤媚不正经模样的苏阮,苏钦顺更是气急了几分,他猛地一甩宽袖,用力的踢开脚下的檀香木料道:“禁足一月,把女德给我抄上十遍。” 说完,苏钦顺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惠苒道:“跟我回去。” 苏惠苒扭头,面色担忧的看了一眼苏阮,然后在苏钦顺的呵斥声中,终于是无奈的跟着苏钦顺一道出了主屋。 平梅跪在地上将那打碎的茶碗收拾了,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苏阮的面前道:“二姐儿,奴婢去给你拿点芙蓉糕来?” “不用了。”苏阮撑着身子坐到美人榻上,然后轻弯唇角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忧。” 父亲自小便不喜她,嫌弃她丢了他的脸面,所以对于今日之事,苏阮已然习惯,只是心中难免还是略微有些惆怅。 那三姐儿苏惠蓁是二房的人,说到底也只是父亲的侄女,可父亲对那苏惠蓁,却比对她这亲生女儿还不知好了多少倍。 用手中绣帕擦了擦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藏在窄袖之中的赤檀木吊坠,苏阮细细拭去上头的汗渍,小心翼翼的将其置于玉盒之中放好,然后仰身躺倒在美人榻上道:“平梅,我歇息一会。” “是。”平梅轻声应了,拿过一旁的罗扇给苏阮扇风。 苏阮闭着双眸将双手覆于腹前,耳畔处是尖锐的蝉鸣鸟叫,叽叽喳喳的带起一股聒噪,在闷热的天气之中实在是让人烦扰的紧。 因为被禁了足,所以苏阮乐得一个人呆在芊兰苑里头,也不必应付那些心思不正的人。 “二姐儿。”平梅端着早膳,急匆匆的推开主屋大门走到苏阮的面前道:“今日是摄政王的降诞日,您可是该准备起来了?” “今日?这么快?”放下手里的羊毫笔,苏阮从书案后起身道:“大哥来了吗?” “没有看到大公子。”平梅放下手里的早膳,冲着苏阮摇了摇头。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轻蹙起娥眉,缓步走到那美人榻前的彩绘纱屏后换衣道:“你去外头看看,若是来了便快些请进来。” 她大哥不来,她这被禁足的人可出不去。 “哎。”平梅应了,赶紧转身出了主屋,片刻后引着苏致雅站在珠帘处静候,先自己一人进了内室。 彩绘纱屏后,苏阮正在系着腰间的素色大带,她胸前衣襟处开着盘扣还未系上,露出一片白细肌肤,隐约可见里头包裹着鼓囊胸口的主腰,雪腻香酥若白凤膏。 “二姐儿,可是又系不上了?要不奴婢给您换一件吧。” “来不及了,就这件吧。”苏阮深吸一口气,使劲的将自己的胸往衣襟里面按了按,脸上满是急出来的细汗。 那素色大带很宽,紧紧的束缚着苏阮的腰肢,衣襟盘扣处绷得紧紧的,鼓囊囊一团将那对称的盘扣都给撑歪了。 苏阮伸手拨了拨自己粘在面颊上的湿发,转头之际就看到了平梅那张涨红的脸。 “怎么了?”奇怪的看了一眼平梅,苏阮轻蹙娥眉道:“可是不好看?” “不,二姐儿很好看。”平梅赶紧摆了摆手,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朝着苏阮那束着大带和系着盘扣的胸前看去。 原本就纤细的杨柳腰被勒的更加紧致了几分仿若一束绢帛,但向上看时,却又会被那耸撑起衣襟盘扣的胸前吸引住视线。 苏阮一向是勾人的,即便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处看你一眼,却就像是在邀你相约坐爱枫林一般。 “二姐儿,昨晚上下了雨,今日有些凉,加个披帛吧。”一边说着话,平梅一边将那挂在木施上的银花薄纱罗披帛给苏阮兜在身上,然后不着痕迹的帮苏阮掩在胸前。 “嗯。”苏阮并未察觉什么不妥,只朝着平梅点了点头道:“大哥在外头?” “在呢。”苏致雅听到苏阮的声音,伸手拨开面前的珠帘道:“我进来了?” “进来吧,大哥。” 苏阮从彩绘纱屏后出来,站在苏致雅的面前道:“大哥,父亲将我禁了足,今日摄政王的降诞宴我还能去吗?不若我将那赤檀木吊坠给大哥,大哥代我呈给那摄政王,也是一样的。” 对于那陆朝宗,苏阮实在是有些怕的厉害,所以她虽不放心苏钦顺,但想着如果能不去,还是不去的好。 “不必,我们一道去,父亲已然被我的车夫送出了城,要明日一早才能回来,芊兰苑外头的那些丫鬟婆子我都替你支开了,过半个时辰之后你去角门处等我,我们一道进宫去。” “好。”苏阮冲着苏致雅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微紧张的扯了扯身上的披帛道:“我头一次出府,也是第一次进宫,穿这身可以吗?” 苏致雅上下打量了苏阮一眼,然后掩唇轻咳道:“不错,就这身吧,这披帛……还是披着吧,外头过会子兴许会落雨,你让丫鬟备好油纸伞,我先去了,半个时辰以后在角门处碰面。” “嗯。”苏阮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看着苏致雅匆匆出了主屋。 ☆、第九章
平梅去隔壁屋子拿油纸伞了,苏阮抱着那装着赤檀木吊坠的玉盒坐在绣墩上,突然听到珠帘轻响,她抬眸看去,只见三姐儿苏惠蓁笑盈盈的正朝着自己走来。 “二姐姐,今日是摄政王的降诞宴,妹妹在外头没瞧见你,就过来看看。”一边说着话,苏惠蓁一边提着裙裾坐在苏阮的身边声音温柔道:“二姐姐可是准备好了?这马车马上就要启程了。” “我被父亲禁了足,今日的降诞宴不能去了。”苏阮将怀里的玉盒放到红木圆桌上,然后往侧边扭了扭身子,只用眼尾轻瞟着苏惠蓁,脸上的嫌恶神色明显。 其实苏阮还真是挺佩服这苏惠蓁的,因为她们两人之间已然是尽人皆知的关系不好了,但这苏惠蓁却还依旧能摆出一副日日为她好的模样,苏阮都替她觉得累。 “被禁了足?”听到苏阮的话,苏惠蓁一脸诧异的道:“那今日摄政王的降诞宴,二姐姐岂不是不能去了。” 苏阮被禁足一事,整个苏府都知道,这苏惠蓁不可能不知道,所以看着面前苏惠蓁那张遗憾面容时,苏阮禁不住的露出一抹嘲讽笑意道:“行了,你笑话也看过了,再不走,这马车可不等人。” “二姐姐这话就说错了,马车不等人,但等我。”苏惠蓁顶着一张温柔娴淑的脸,说出的话却让人厌恶至极。 特别是刚才在说“人”字时,她状似无意却直直指向苏阮的手指。 人都是见风使舵,哪里有好处便往哪里钻的,所以相比于不受宠的苏阮,苏府的家仆们更乐意去讨好深受苏钦顺喜爱的苏惠蓁,因此对于等个一时半刻这种小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那些家仆愿意等你,那便让他们等着吧,毕竟我可不像你这般,有我父亲护着,能肆意妄为。”苏阮不甚在意的轻掀了掀眼帘,那双勾人的柳媚眼微颤,酥软软的染着媚意。 听到苏阮说话时加重的那“我父亲”三个字,苏惠蓁面色微变。 二房的老爷去的早,苏府内的老太太和老太爷也都不在了,所以这整个苏府真正管家的还是苏钦顺,苏阮这话的言下之意,只是在告诉苏惠蓁,论身份地位,她苏惠蓁可比她差多了。 “是呀,二姐姐就连及笄日的时候都没能出的了府,这马车也只在苏府里头坐过,二姐姐怕是连那角门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吧?” 苏钦顺明令禁止苏阮出府,所以苏阮这十五年来一直呆在这一方苏府内,根本就没有机会出去,苏惠蓁戳着苏阮的软肋,毫不客气的攻击着。 “是啊,三妹妹日日能出去参加什么诗友会,广交诗友,我却只能被关在这府里头眼巴巴的看着,我还真是羡慕三妹妹呢。” 苏阮不甚在意的说着话,只盼着这苏惠蓁早些走,不然待会过来撞见苏致雅,那可就坏事了。 “我才是要羡慕二姐姐呢,二姐姐生的好,妹妹实在是羡慕至极,这宋陵城内的人都说苏府出了个软媚尤物,藏在金阁内从不示人。” 苏惠蓁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落到那置在红木圆桌上的一方晶莹剔透的玉盒上。 没有注意到苏惠蓁的目光,苏阮豁然从绣墩上起身,朝着那手持油纸伞站在主屋门口的平梅道:“后院的桃树结了桃子,粉嫩嫩的看着卖相甚是不错,我倒是有些馋嘴了,三妹妹若是想坐,那就坐着吧。” 说完,苏阮便径直走到主屋门口,与平梅一道去了后院。 苏惠蓁坐在绣墩上,从镂空的窗棂处看到苏阮消失在后院门口的纤媚身影,停顿片刻之后缓慢伸手抚了抚被苏阮忘在红木圆桌上的玉盒。 玉盒内装着那赤檀木吊坠,八爪蟒龙雕在上头,栩栩如生。 苏惠蓁伸手将那赤檀木吊坠取出来收好,然后视线在苏阮的内室里逡巡了一阵,最后落到窗棂边放着的一颗樱桃肉上。 用巾帕包着将那樱桃肉放到玉盒内,苏惠蓁抚了抚藏在暗袋里面的赤檀木吊坠,眸色微冷。 哼,谄媚的东西,竟然还想着要去讨好摄政王,怪不得这半月日日都能瞧见那上好的檀香木料送进芊兰苑。 既然这狐媚子想攀那摄政王,她便帮她一把,这樱桃肉还真是雕刻的栩栩如生呢,不知道那摄政王看到了会如何。 当苏阮和平梅回来的时候,苏致雅已然等在主屋门口了。 “大哥?你可碰到那苏惠蓁了?”苏阮急匆匆的走到苏致雅面前轻喘着气道。 “没瞧见,快走吧,要赶不及了。”苏致雅朝着苏阮轻摇了摇头催促道。 “好。”苏阮跟在苏致雅的身后,正准备走时却是突然想起了那被自己落在内室里头的玉盒,赶紧扭身返回去取了,然后才跟着苏致雅赶到角门处上了马车。 十五年了,这是苏阮第一次出府,她坐在马车里,神色微有些紧张的抱着怀里的玉盒,双颊晕红,显出一股柳媚春.色。 “二姐儿。”平梅小心翼翼的给苏阮倒了一碗茶水递到她的面前道:“喝点茶水吧。” “嗯。”伸手接过平梅手里的茶水轻抿一口,苏阮突然觉得自己口干的厉害,干脆就将那碗茶水直接喝干了。 因为今日是陆朝宗的降诞日,所以宋陵城内尤其的热闹,颇有一股举国同庆之意。 苏阮伸手撩开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只见人来人往的宽长大街上,远远绰绰的望去,那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几盏嫣红的喜气灯笼,孩童嬉闹,老翁懒坐,一派安详宁和。 其实在苏阮看来,这陆朝宗虽然挟幼帝,把朝纲,但却难得的将被先朝宦官,也就是陆朝宗的祖父弄得乌烟瘴气的大宋归顺到正道,可谓是只掌翻天,力挽狂澜。 苏阮虽日复一日的呆在苏府之中,但却也能知晓些外头的事,比如在她小时,那遭受灾荒的难民千里迢迢而来,都涌到了宋陵城,这宋陵城里里外外几乎被难民占据,打砸抢杀之事层出不穷。 刚刚弱冠之年的陆朝宗手段强硬,剑指出头鸟,将那些领头的难民当街斩杀,虽落得了个心狠手辣的残暴名声,但却十分有效的阻止了难民事件的继续发酵。 苏阮觉得,有时候以暴制暴,反而比那些明面上的善举感化,更能稳住人心。 像陆朝宗这样的人,你不能说他恶,也不能说他善,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陆朝宗之所以能成大事,就因为他心硬手狠。 如今的太平盛世,他是最大的奸雄,但却也是大宋能平安康乐的根本。 苏钦顺反的是陆朝宗,他一介文人,心中只有忠国的清高傲骨,他满以为天下皆醉唯他独醒,却根本就不知道如若陆朝宗一倒台,周边宵小小国觊觎,立刻便会连发战事,这受苦的还是百姓。 苏阮觉得,百姓想的很简单,不管你是奸雄,还是土匪,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不饿肚子,那就是他们的皇帝。 “二姐儿,莫再贴着纱窗子了,您这脸上都要留印子了,过会子进宫可不好看。” 由于是第一次出府,所以苏阮对外头的东西十分感兴趣,这一路去宋宫,她的脸一直贴在那马车帘子处,白皙小巧的鼻头嵌在封着薄细纱的马车窗子上,半张脸被挤压的扁扁的,就像是沾着糖霜的扁柿子。 “哦。”听到平梅的话,苏阮依依不舍的将自己的脸从那薄细纱上移开,一双眼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头瞟。 平梅用沾了水的巾帕替苏阮擦了擦脸上沾着的脏东西道:“二姐儿,您要不要抹些胭脂?” “……不用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苏阮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张脸不适宜用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也是,二姐儿这般未施粉黛的模样,那些人便已然比不上了,若是上了妆,就要招仇了。”平梅攥着手里的绣帕,突然声音嗡嗡的冒出这么几句话来。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神色微怔,有些奇怪的看向平梅道:“平梅,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二姐儿,奴婢一直觉得,府里头的大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都比不上您,就连那名动宋陵城的花魁名妓,奴婢瞧着都没您好看。” 紧张的吞咽着口水,平梅抬眸看向面前的苏阮,一本正经的道:“在奴婢心中,您是最好看的。” 不得不说,当苏阮听到平梅的话时,心中是激荡的,但她一转念,便觉这是平梅在安慰自个儿,毕竟宋陵城内人人皆知,苏府二姐儿,是个不堪的狐媚子。 只因为她这张柳娇花媚的脸和这副媚骨天成的身子。
☆、第十章
宋宫内,花萼相辉楼。 连盏宫灯悬挂在飞檐房廊之上,莹润的烛光倾泻而下,打在昏暗的青石地砖上,照亮了一层冗长房廊。 苏致雅带着苏阮穿过房廊,进到花萼相辉楼的前庭处。 花萼相辉楼很大,说是楼,不如说是塔,层层叠叠的堆砌而上,临街而建,往下俯瞰之时,可尽观宋陵城之内外。 楼内钟罄声声,清音点点,街角处搭建了一座木桥,连接着花萼相辉楼和临街,这桥是陆朝宗前日所言要与民同乐之后那刑修炜想出的点子。 木桥上题字“天下归朝,万方同乐”。 百姓聚拢在木桥边,仰望着花萼相辉楼的宏伟磅礴,高呼万岁,也不知是在朝着那被陆朝宗抱在怀里的幼帝伏跪,还是在朝着陆朝宗叩首。 陆朝宗身后皆是穿着云缎圆领袍的官员,苏致雅仰头稍望片刻,然后领着苏阮往楼内去。 苏致雅虽是个举人,但却不是官,他穿着青圆领的宽袖襕衫,行走之际皂绦软巾垂带轻动,衬得整个人风姿儒雅,颇具书生儒气,惹得楼上贵女皆侧目而视。 “苏大公子。”刑修炜拢着宽袖拦在苏致雅面前,朝着他拱手道:“摄政王久侯,请随奴才来。” 身穿葛布箭衣,腰间系白玉钩黑带的刑修炜容貌阴柔姿丽,比之女子都不遑多让。 “劳烦刑大人了。”苏致雅朝刑修炜拱手回礼道。 “苏大公子客气了,我不过就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刑修炜声音轻柔的说罢,一双眼不着痕迹的往苏阮的方向瞟了瞟,然后才领着两人往花萼相辉楼上去。 楼上宾客皆已入座,角落戏台处乐曲声声,钟罄悠悠,一派祥和宁静之态。 苏阮跟着苏致雅坐在下首处的一方宴几后,刚刚落座就看到那陆朝宗穿着一身花衣蟒袍,从容闲适的靠坐在了宴几后的坐塌上。 他一手搭在扶手处,一手漫不经心的捏着手上的两颗花中花,一双漆黑暗眸深邃,在一旁琉璃灯盏的印照下,显得高深莫测。 此次降诞宴,分内宴与外宴,内宴中人除了苏阮和苏致雅,还有苏惠蓁等二房中的一行人。 苏钦顺被苏致雅用计送出了宋陵城,大夫人王姚玉携大姐儿苏惠苒和四姐儿苏惠德一道坐在马车上也一起出了城,所以大房之中只有苏阮和苏致雅来了此次的降诞宴。 苏阮没有注意到对面苏惠蓁的目光,她低着脑袋,目光定定的落到面前的宴几上。 身穿宫装的宫婢正跪在地上给苏阮布菜,漆案托盘上,那形娇色艳的樱桃肉颤巍巍软糯糯的摆在白玉瓷盘上,吸引了苏阮的全部目光。 暗暗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一双柳媚眼轻颤,连眨眼都舍不得眨,生怕自个儿一眨眼,这樱桃肉就长了翅膀自己飞了。 “阿阮。”苏致雅伸手搭住苏阮的手腕,压着声音道:“去送生辰礼。” 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神色一怔,瞬时回神,赶紧将自己紧紧黏在樱桃肉上的目光给挪了回来。 因为陆朝宗的地位,所以此次借着降诞日前来讨好他的人很多,苏阮抬眸之时,正巧看到一人捧着手中的生辰礼上前,那是一颗跟她脑袋差不多大的夜明珠,圆润光滑,色若翠玉,目视之时亮如白昼,犹如千万灯烛同耀。 “大哥,要不你去吧?”看到那罕见的夜明珠,苏阮有些紧张的抱住了自己怀中的玉盒,只觉玉盒之中的赤檀木吊坠跟那夜明珠比起来,实在是太寒酸了。 “珍奇异物,摄政王看过不少,哪里会将这小小的夜明珠放在心上,而且这赤檀木吊坠是你做的,若是我去,便显得没有诚意了。”看出苏阮脸上的紧张,苏致雅伸手搭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去吧。” 苏阮颤着眼睫,看着刚才那手捧夜明珠之人面色颓丧的退下来,她紧张的轻蜷了蜷自己的指尖,然后动作缓慢的从宴几后起了身。 其实从苏阮一进楼开始,这内宴之中的众人便已经注意到了她,毕竟这般一个活色生香的媚艳尤物,想让人不看到也难。 所谓女子有一分媚态,三四分姿色,便可比过那些有七八分美态之人,众人惑于美态,却更痴于媚态,此乃骨相与皮相之分。 但正经人面上却露出鄙夷嫌恶之情,言此些媚骨之人为不正经,却不想正经人心中的想法更为龌龊,不过伪君子尔。 拢着身上的披帛,苏阮款腰摆尾的走到陆朝宗面前伏跪行礼,那软媚的腰肢纤细盈软,下跪之时犹如无骨一般的轻扭摆动,拉出优美的背脊弧度。 陆朝宗靠在坐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伏跪在自己下首处的苏阮,盘着花中花的手修长手掌轻动,盘转之时微有一瞬停顿。 众人坐在宴几后,看着那伏跪在地的苏阮,皆忍不住的面色燥红起来。 玲珑有致的纤细身子被拉长,显出下陷的腰肢,使得那掩在百褶裙裾之中的臀部更显丰盈,半遮半掩在宽长的细薄披帛中,惹得旁人一阵口干舌燥。 “起身吧。”陆朝宗穿着花衣蟒袍的挺拔身子微往后仰了仰,抬手接过一旁刑修炜递给他的一盏香茗轻抿。 苏阮撑着身子起身,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怀里的玉盒举至头顶道:“臣女给摄政王献礼。” 刑修炜上前接过苏阮手里的玉盒拿到陆朝宗面前,然后轻手轻脚的将其打开。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玉盒之中用檀香木料雕出来的樱桃肉,突兀掀了掀唇角道:“倒是雕的栩栩如生。”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垂着脑袋,声音微颤道:“多谢摄政王夸赞。” “呵。”陆朝宗低笑一声,抬手将那樱桃肉捏在手里道:“阿阮姑娘是觉得本王沉溺酒池肉林,乃十足酒肉之徒,所以才雕这樱桃肉来暗讽本王奢靡过度?” “什么?”苏阮惊诧抬头,看着那被陆朝宗捏在手里的樱桃肉,眸色大惊。 玉盒之中放的应该是那雕着八爪蟒的赤檀木吊坠,怎么会变成樱桃肉了? “王爷,臣女也有礼进献。”苏惠蓁从宴几后袅袅而起,姿态淑妆,眉目温婉,特别是站在苏阮的身边,更显端庄贤淑。 陆朝宗靠在坐塌上没有动,只捏着手里的樱桃肉慢捻。 “这是礼部尚书府的苏三姑娘。”刑修炜侧身与陆朝宗道。 “哦,是嘛。”陆朝宗看了一眼面带笑意的苏惠臻,然后又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苏阮,眸色深谙道:“既然带了礼,那便献上来吧。” 苏惠臻将怀里的檀香木盒递给刑修炜,声音温婉道:“这是臣女亲手所雕的八爪蟒赤檀木吊坠,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低着脑袋,苏惠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身旁被气得双眸圆睁的苏阮,嘴角情不自禁的漾出一抹笑意。 只不过这摄政王不识她,怎么反倒识得这个苏阮?还唤了她的小名,哼,狐媚妖子,尽拿这张脸勾引人! 刑修炜将那檀香木盒拿到陆朝宗面前,然后伸手把里头的八爪蟒赤檀木吊坠取出。 这檀香木料是好料,一出盒便幽香扑鼻,陆朝宗看着那被刑修炜捧在手里的八爪蟒赤檀木吊坠,不感兴趣的轻挑眉目道:“这八爪蟒赤檀木吊坠倒是好物,至于这樱桃肉嘛……” 听到陆朝宗说了半截子的话,苏阮面色惨白的攥紧了自己的手,只感觉浑身僵直发冷的厉害。 “一等俗物。”轻启薄唇最后吐出这四个字,陆朝宗看着苏阮那张桃夭柳媚的脸,微微攥紧了手里的樱桃肉,面上却毫无表情。 陆朝宗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视线瞬时便聚集在了苏阮的身上。 苏阮咬着唇瓣,脑子里头轰隆隆的满是那低哑暗沉的“一等俗物”四字。 这陆朝宗到底是在说那樱桃肉,还是在拿那樱桃肉暗喻自己为一等俗物,扰了他的清高节? 内宴众人埋首窃语起来,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那清晰的盘核声瞬时便压制住了底下的私语声。 众人噤若寒蝉般坐着,连头都不敢抬。 “将刚才的那颗夜明珠赏与苏三姑娘,至于阿阮姑娘嘛,就赐杯薄酒吧。”靠在坐塌上,陆朝宗面色不明的低缓开口道。 “是。”刑修炜应声,让宫婢将那夜明珠端给了苏惠蓁,然后亲自端着一玉石酒杯走到苏阮的面前道:“苏二姑娘,此乃摄政王亲赐杏花酒,请饮。” 苏阮面色惨白的看着眼前那杯绯粉的杏花酒,只感觉胸口处钝痛的厉害。 难不成这辈子她不是被陆朝宗捅死,而是要被他用这杏花酒毒死?
☆、第十一章
“二姐姐,这烟雨杏花自古便被称为活色生香第一流,所以与二姐姐最是般配,二姐姐怎么不饮呢?难道是不喜欢王爷赐的这杏花酒?” 苏惠蓁端着身子站在一旁,温温柔柔的说着话道。 听到苏惠蓁的话,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色隐戾的陆朝宗,终于是颤巍巍的伸手端起了那杯杏花酒。 漾着绯色酒晕的杏花酒颜色娇媚,果真是配得上刚才苏惠蓁说的活色生香第一流。 可是苏阮知道,那只是苏惠蓁暗贬自己的话,像她们书香之家的女子,最喜梅兰竹菊,谓之四君子。 像杏花此等活色生香的纤媚之物,是不耻言说的,苏惠蓁以杏花言喻自己,就是在暗讽苏阮这张狐媚脸和这副不正经的身子。 哆嗦着手,苏阮侧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苏致雅。 苏致雅朝着苏阮微微点头,无声的道:“无事,喝吧。” 虽然苏致雅如此说,但苏阮心中却依旧害怕的厉害,她总觉得如果她吃了这杯酒,一下肚便能去见阎王爷了。 “二姐姐,怎么不吃酒呢?”苏惠蓁笑盈盈的催促了苏阮一声。 苏阮颤着眼睫看了一眼陆朝宗,只见那人突兀朝着她嗤笑一声,眼中讽色明显。 看着这副模样的陆朝宗,苏阮也不知自己从哪处来的勇气,直接就仰头把那杏花酒灌进了嘴里。 这杏花酒好看是好看,但却也烈的紧,苏阮是头一次喝酒,那辛辣的酒味带着浓郁的杏花香味弥散在她的唇齿之间,激的她使劲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白细面色上显出两抹绯色酒晕,苏阮猛力的咳嗽着,一张白腻面庞涨的通红。 一双媚眼明眸上染上一层醉酒色,苏阮捏着手里的玉石酒杯突然扬手,宽大的袖口“啪”的一下打在苏惠蓁的脸上,惹得她捂脸惊叫一声。 苏阮的动作有点大,身上的披帛被她扯落,露出一身短窄的紧致上衣。 睁着一双迷蒙的柳媚眼,苏阮扭头看了一眼捂着脸站在一旁,面色难看的苏惠蓁,然后又看了一眼坐在上头神色不明的陆朝宗,只感觉浑身热乎乎的紧,心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突然,安静的内宴之中传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苏阮歪着脑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透风的心口。 苏阮身上的这件衣裳本来就紧,刚才她的动作太大,把扣在衣襟处的盘扣给崩开了。 “阿阮!”苏致雅大惊皱眉,赶紧伸手拾起那刚才被苏阮随意扔在自己脚边的披帛赶上前。 苏阮迷迷糊糊的站在原处,脚下一歪就坐在了地上,然后突然感觉兜头被罩在了一片乌黑暗色之中,那浓郁的檀香味霸道的挤开流香的杏花酒味,萦绕充斥在她的鼻息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苏致雅拿着手里的披帛止住步子,看着那将苏阮罩在花衣蟒袍后裾下的陆朝宗,面色略微有些怪异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披帛。 陆朝宗捏着手里的一对花中花,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苏致雅道:“就一杯薄酒而已,便如此失态。” “阿阮自小便未曾饮过酒,还望摄政王恕罪。”苏致雅垂眸,朝着面前的陆朝宗拱手请罪道。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看着那跌坐在地上,蓬头垢面的看上去就像是个疯婆子似得苏阮。 “肉……吃肉……樱桃肉……”苏阮睁着一双迷蒙醉眼,定定的盯着陆朝宗手里的那一对花中花,一副馋嘴模样的使劲吞咽着口水,含糊不清的吐着话。 伸手一把拽过苏致雅手里的披帛将苏阮团团裹住,然后把人从自己的后裾里拎出来扔给刑修炜,陆朝宗双眸隐暗道:“带到楼上去醒酒。” “是。”刑修炜让两个宫婢扶着,将闹腾的厉害的苏阮带上了楼。 苏致雅站在那处,欲言又止的看着陆朝宗,最后却还是退回了宴几后。 苏惠蓁捂着面颊,在宫婢的搀扶下脸色难看的侧身回到原位,那张原本白皙的面容上印着浅显的红痕,那是刚才被苏阮的大袖打出来的。 但是苏惠蓁还不能计较,因为大庭广众之下,吃醉了酒丢脸的是那苏阮,她只能咬牙大度的将这亏往肚子里头咽。 醉酒的人去了,那酒香却还未散尽,众人如痴如醉的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纤媚女子的妖娆姿态。 这书中妖魅,也不过如此。 不远处,歌姬勾媚的嗓音萦绕在耳畔处,混杂着钟罄的清音点点却使人心绪热燥。 花萼相辉楼上,苏阮躺在一方铺着竹席的罗汉床上,浑身难受的扭动着身子翻身,满以为自己还躺在苏府芊兰苑里头的架子床上。 “唔……”翻滚出罗汉床上的苏阮单手软绵绵的扒在罗汉床的边缘处,使劲的蹬着自己酸软的腿想起身。 “放手。”突然,一道隐忍的暗哑嗓音从旁响起,苏阮迷迷瞪瞪的抬起头,醉眼朦胧之间就看到眼前恍惚惚的飘着两颗色泽红润的樱桃肉,正放在一只玉盘里打转。 其实那哪里是什么樱桃肉和玉盘,只是陆朝宗手里捏着的两颗老红色花中花而已。 “肉,肉,樱桃肉……”大着舌头的苏阮就像是刚刚会呀呀说语的孩童一般,她睁着一双醉眼,紧紧的盯着陆朝宗手里的两颗花中花。 陆朝宗低头,看着那死命抱住自己小腿不放手的苏阮,眸色微动道:“起来。” “樱桃肉,嘻嘻嘻……”苏阮一手抱着陆朝宗的小腿,一手使劲的去够那被陆朝宗拿在手里的一对花中花。 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站在原处未动,陆朝宗看着苏阮用手一点一点的拽着他身上的花衣蟒袍摇摇晃晃的起身,然后猛地低头一口咬住他手里的一颗花中花。 “咬不动……”抱着陆朝宗的手,苏阮红着一双眼,吃醉了酒的身子歪歪扭扭的根本就站不直。 “唔……”脚下一个踉跄,苏阮咬着嘴里的那一颗花中花摔在了地上。 苏阮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卡着那颗坚硬的花中花,她使劲的舔咬着,虽然觉得味道不太对,但却依旧不放弃,脑子里头都是那一盘子软糯糯香酸甜的樱桃肉。 躺在地上的苏阮歪着小脑袋咬着嘴里的花中花,舍不得吐出来,却又吃不下去,只贪食的流着口水,就像是馋嘴的襁褓孩童一般。 看着这副模样的苏阮,陆朝宗突然冷笑一声道:“怕不是要给你兜个虎围嘴。” 苏阮缩在地上,好似没有听到陆朝宗的话,还在哼哼唧唧的咬着嘴里的“樱桃肉”。 花萼相辉楼的靡靡乐音响了一夜,当苏阮醒过来的时候,她只感觉头疼欲裂,浑身就像是被什么碾过似得酸痛。 “啊唔……”下颚处酸胀的厉害,痛的连嘴都合不上,苏阮伸手一抚,突然摸到嘴里的一颗硬实物件。 使劲的伸手想把那硬物从嘴里抠出来,但无奈苏阮将这东西咬了一夜,下颚处早已酸胀的连再张开一丝缝都做不到。 “嗬嗬……”抚了一手的唾液,苏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只见那里不知何时被围上了一块明黄色的虎围嘴,这虎围嘴做工精细,布料扎实,紧紧实实的箍在她的脖子,但是上头不知为何黏腻腻的被濡湿了一大半。 而且闻起来臭烘烘的实在难闻,苏阮嫌弃的随手一扔。 “都是自个儿吐出来的东西,嫌弃什么。”靠在罗汉床上的陆朝宗换了一身鸦青色常服,单脚屈膝搭在罗汉床上,正颠着手里的一颗花中花,姿态慵懒的垂眸看向坐在地上的苏阮,神色睥睨。 “这可是皇上用的虎围嘴,昨夜割爱借与阿阮姑娘,阿阮姑娘不谢恩便罢了,竟然还敢如此亵渎圣物?”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那被苏阮扔在地上的虎围嘴,细薄唇瓣轻勾。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大张着小嘴,赶紧把那虎围嘴恭恭敬敬的铺平放在陆朝宗的脚边,然后伏跪下身子朝着陆朝宗指了指自己的嘴。 “阿阮姑娘不问自取了本王的花中花,本王甚是不悦,阿阮姑娘说,本王该如何罚你呢?”捏着手里的那颗花中花,陆朝宗将视线落到苏阮的嘴上。 ☆、第十二章
“唔唔……”苏阮瞪着一双惊惶眼眸,被陆朝宗一吓,残存的醉意一瞬便散的一干二净,并开始浑身抖颤。 跪在地上,苏阮伸手使劲的去扣那还含在自己嘴里的花中花,但她的下颚实在是太酸了,而且僵硬的根本就张不开。 一只修长手掌从旁伸出,慢条斯理的一把掐住苏阮的下颚道:“张嘴。” “啊啊……”苏阮冲着陆朝宗摇了摇头,一副泪眼汪汪的痛苦模样。 陆朝宗伸出另一只手,然后用两指挤入苏阮的口中,把她的嘴撑大,将里面的花中花给拿了出来。 捏着手里那颗湿漉漉的花中花,陆朝宗嫌恶道:“不是还能张大吗?” “啊……唔……”苏阮捂着自己的嘴,只感觉火辣辣的疼,嘴唇两侧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刚才那陆朝宗强硬的挤.进来两根手指,直把她僵直的下颚又给撑开了几分,可怜苏阮被他箍着下颚,连转头都转不了,只能硬生生的被他撑大了嘴。 嘴角两侧火辣辣疼的厉害,苏阮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触了触,却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只浑浑噩噩的感觉自己的嘴都被撑大了不少。 “阿阮姑娘,你弄坏了本王的花中花,可是该有些表示?” 陆朝宗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旁接过刑修炜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然后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本王这花中花千金难买,现在这上头却都是阿阮姑娘的牙印子。” “我……”苏阮一开口,便是醉酒后的沙哑之音,而且唇角两侧撕疼的厉害,她艰涩的吞咽着口水,喉咙里面好似有只手在拉扯着喉骨一样,刺骨的难受。 听到苏阮那活似黑乌鸦的粗嘎之声,陆朝宗轻蹙眉目,突然抬手将手里的那颗花中花朝着苏阮扔了过去。 苏阮不防,被砸了个正着,她撑着身子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嵌在自己锁骨处的一颗花中花,面色惊惶。 “三日后,本王要瞧见这花中花完好如初。”暗眯起一双眼,陆朝宗看着那扶趴在地上的苏阮,眸色晦暗难辨。 花中花上黏腻腻的还沾着苏阮的唾液,晶莹剔透的贴在白玉凝脂般的肌肤上,暗沉的老红色硬核上刻痕凹凸不平,更衬得那肌肤温若滑水,素如皑雪。 苏阮颤颤的伸手将那颗花中花从自己的锁骨处拿下来,她不经意的触了触锁骨处的肌肤,发现那里已然印上了几分花中花上头的刻痕,摸上去有些红肿,也不知何时才能消下去。 陆朝宗靠在罗汉床上,看着苏阮锁骨处印上的那半条微红八爪蟒,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唇角突兀便勾出了一抹笑。 苏阮抬眸,恰好看到这副表情的陆朝宗,当时就被吓得一阵魂飞魄散,只感觉自己差点晕死过去。 对于陆朝宗的害怕,是扎根在苏阮骨子里头的,因为她永远记得上辈子时,那一剑穿心的剧痛。 看出苏阮面色不对,刑修炜赶紧上前道:“苏二姑娘?” 苏阮伸手,紧紧的攥住刑修炜的公服长袍,额角处细密密的沁出一层冷汗。 陆朝宗步下罗汉床,视线先是在苏阮那紧攥着刑修炜公服长袍的纤素手指上转了一圈,然后才缓慢移到苏阮的脸上。 那张原本艳色无双的脸此刻惨白的吓人,嫩粉的唇瓣上仿若覆了一层凝霜,白素素的让人看着心底发慌。 伸出大拇指撑开苏阮的嘴,陆朝宗声音沉哑道:“呼吸。” “嗬嗬……”苏阮被陆朝宗一带,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一旁倒去,她胡乱的伸手抱住陆朝宗的胳膊,整个人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死死攀住了陆朝宗。 “咳咳咳……”猛地喘上一口气,苏阮一副吓瘫模样的挂在陆朝宗的胳膊上,嘴里还咬着他的大拇指。 伸手拔.出自己的大拇指,陆朝宗嫌恶的一把将人从地上拎起甩到罗汉床上道:“胆小如鼠,去把姚太医请来。” “是。”刑修炜应声,抬手招过一旁的宫婢去了,然后躬身走到陆朝宗的身侧道:“爷,时辰不早了,该更衣上朝了。” 陆朝宗侧眸看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缩在罗汉床上的苏阮,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道:“嗯。” 说罢话,陆朝宗扬袖而走,手里捏着那仅剩下的一颗花中花,有些不适的将其在指尖处转了个圈。 这一日早朝,众臣难得的没有听到那让他们胆颤心惊的盘核声。 苏阮在花医院院首姚太医上上下下的诊治了一番,开了好几张静神养性的药方子,才被宫婢恭恭敬敬的带出了宋宫。 宋宫门口,苏致雅面色焦灼的坐在马车里静候多时,一眼看到那从宫门口出来的苏阮,赶紧便跳下马车迎了上去道:“阿阮。” “大哥……”苏阮攥着手里的那颗花中花,眸色微红的看着面前的苏致雅,嗓音沙沙的带着哑意,听上去可怜兮兮的紧。 “没事,大哥在呢。”单手把苏阮搂进怀里,苏致雅轻抚了抚她的脑袋道:“走,先上马车再说,此处人多眼杂,不宜说话。” “嗯。”苏阮声音嗡嗡的应了一句,然后挪着步子跟在苏致雅身后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而行,苏阮面色惨白的靠在微凉的马车壁上,渐渐松开自己的掌心,露出里头的半颗花中花。 注意到苏阮掌心中的花中花,苏致雅面色微变道:“阿阮,这是陆朝宗的花中花?” “嗯。”苏阮颤颤的将那颗花中花放到茶案上,然后声音艰难的开口道:“我昨晚醉酒,不知怎的,将这花中花给咬坏了,那陆朝宗让我三日内将它恢复如初,但是,我……” 听着苏阮那嘶哑的嗓音,苏致雅紧皱着眉头给她倒了一碗茶水道:“先吃口茶。” “嗯。”苏阮微垂下眉眼,伸手接过苏致雅递过来的一碗茶水轻抿一口,只感觉浑身瑟冷冷的厉害,明明外头还是这大热的三伏天。 茶水过喉下肚,苏阮舒服不少,她用绣帕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声音依旧有些哑意道:“大哥,平梅呢?” “我让她先回去了。”苏致雅的面色有些难看,他紧紧的盯着那被苏阮置于茶案上的花中花,片刻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道:“对了,那赤檀木吊坠怎么会在苏惠蓁的手上?” 苏阮轻蹙娥眉,涨着浑噩的脑子想了半响后才道:“她今日早间去找过我,我那时候为了避开她,带着平梅去了后院,怕是那个时候被她用我雕好的‘樱桃肉’给调换了。” 听到苏阮的话,苏致雅揉额,面露难色。 “大哥,此事已过,再追究也无用,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将这花中花给恢复原状。”至于那苏惠蓁,卑劣到如此地步,苏阮日后更是要防着她这种小人手段了。 “嗯。”苏致雅缓慢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那花中花收入大袖暗袋之中道:“我去给你想想法子。” “好。”苏阮微颔首,然后疲累的靠在马车壁上,小心翼翼的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那里依旧颤颤的厉害,涨疼的就像是要从心口里蹦出来一样。 苏阮深觉,如果自己再见到那陆朝宗几次,这小命估计都能被自己给吓没了。 但是昨夜,她醉酒之际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么会醒过来的时候嘴里咬着那陆朝宗的花中花呢?她明明就怕他怕的要死,哪里还敢往前凑啊? “大哥……”苏阮转头看向苏致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致雅何其聪慧,哪里会看不出苏阮的心思,他抓了抓手,有些难堪的道:“昨晚上你吃了那杏花酒就醉了,陆朝宗让宫婢将你送上楼去醒酒,我上不去,待降诞日结束后还被刑修炜一道请出了宫,直到早间才等到你出来。” 所以大哥也不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里,苏阮不自禁的就低头啃起了自己的手。 “阿阮,你的手腕子怎么了?”突然,苏致雅面色焦灼的伸手拨开苏阮的袖口,只见那纤细白细的皓腕上明晃晃的印着一圈红手印子,在白的发亮的皮肤上扎眼非常。 “嗯?”听到苏致雅的话,苏阮这才惶然的低头看去,只见那清晰的手指印痕掐在自己的手腕上,左右手皆有,而且一看便是男子的手。 “阿阮,你回去以后,瞧瞧身上……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苏致雅艰难的吐出这句话,那抓着苏阮袖口的手都在抖。 “……嗯。”苏阮猜到苏致雅心中所想,她安抚的拍了拍苏致雅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大哥放心,那陆朝宗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哪里会看上我这种‘一等俗物’。” 听出苏阮话中的自嘲,苏致雅没有说话,坐在一旁面色依旧十分难看。 他的二妹不知道,她这等“俗物”,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来。 ☆、第十三章
一回到苏府,苏阮老远便听到了苏钦顺在大堂内发脾性。 “那马车夫也太不像话了!竟然将马车赶出了城,在外头绕了一天一夜!”苏钦顺的身上还穿着昨日的圆领袍官服,他气急败坏的嘶喊着,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那几分文人儒气。 苏钦顺下首处站着面色苍白的大姐儿苏惠苒和瑟瑟发抖的四姐儿苏惠德,大夫人王姚玉看着这副模样的苏钦顺,也是有些害怕的往后缩了缩。 “阿阮,你先回去。”苏致雅拦住苏阮欲往大堂去的身子,柔声嘱咐道:“好好休息,晚膳在芊兰苑里头用,不要出来。” “……嗯。”苏阮面色犹豫的看了一眼大堂,在苏致雅的规劝下,终于是转身往芊兰苑的方向去了。 看着苏阮走远,苏致雅这才拢着大袖,缓步跨进大堂。 王余姚一眼看到苏致雅,双眸一亮,就像是看到救世主般的赶紧走到了苏致雅的身边。 穿着隆重命妇服的王余姚是大房的大夫人,年三十有八,长相端庄大气,家中也是书香世家,极其重视礼教,因此十分的恪守妇道,相夫教子,日日不敢懈怠。 苏致雅先是拱手与王余姚问了一声安,然后才躬身跟苏钦顺道:“父亲,所谓君子应当言而有信,您昨日未曾去参加摄政王的降诞日,今日理应去赔罪才是。” “赔什么罪!若不是那马车夫,本官怎么至于如此?”苏钦顺气势汹汹的用手扫落一旁摆在案桌上的茶盏,然后转头跟苏致雅道:“一个摄政王,还真当自己是天了,哼,管家呢?” 管家正缩在大堂门口避难,听到苏钦顺的话才赶紧站了出来道:“老爷。” “去,拟一份赐告交给那陆朝宗,就说本官病的连床都下不来了!”说完,苏钦顺甩袖离开,一旁的女婢赶紧上前收拾地上被打碎的茶盏。 赐告即是与上面管事的官员或者是皇帝告假的意思,苏钦顺这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即便是真病的下不来床了,爬也会爬去上朝,今次应当确实是被这陆朝宗弄得心头火起了,才想起赐告一事。 管家踌躇着站在原处,有些无从下手。 他一个管家,哪里会写什么赐告啊。 “这,大公子……”管家转头,有些踌躇的看向苏致雅。 “我来写赐告,你带母亲和大姐儿还有四姐儿先下去歇息吧。” “是是是。”听到苏致雅的话,管家一扫愁容,满脸喜色的赶紧带着人下去歇息了。 四人一走,大堂内瞬时便安静了下来,苏致雅站在原处,伸手揉了揉额角,突然从大袖暗袋里掏出那枚花中花。 刚才马车内光线昏暗,苏致雅没来得及细看,这会子他一看这花中花,立时就看到了上面苏阮的牙印子,浅浅几颗,嵌的很结实,怕是不容易补。 “唉……”低叹出一口气,苏致雅那张清雅面容之上显出一抹难色。 芊兰苑内,平梅正面色焦灼的候在主屋门口,看到缓慢出现在垂花门前的苏阮,赶紧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二姐儿。”上前搭住苏阮的胳膊,平梅扶着人往主屋内去。 “我没事。”安抚的拍了拍平梅的手背,苏阮松乏了一下身子道:“去让人给我备上一桶热汤,我要沐浴。” “是。”平梅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准备热汤。 苏阮提着裙裾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的对着镜台照了照嘴角,只见那处晕开着一层红肿绯色,就是今日被陆朝宗用手指给硬生生撑出来的。 “嘶……”不小心触了触,苏阮立刻就被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当她的嘴是糯米糍做的不成,捏完了还能自个儿缩回去! 照罢镜子,苏阮气呼呼的伸手撩开自己的袖子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手印子,然后起身走到彩绘纱屏后褪下身上的衣衫。 上衫衣襟处的盘扣已经崩开,怕是不能穿了,其实苏阮还是记得那个时候自己衣襟处盘扣崩开时的羞恼景象的,只是其后的事却是已然记不清了,她只记得那浓郁的檀香味和甜腻的杏花酒香把她牢牢的裹在里头,就像是蚕蛹似得让她动弹不得。 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宿醉的后遗症依旧有些明显,苏阮单手扶在彩绘纱屏上,突然垂首往自己的胸前看了一眼。 白腻腻的胸前箍着紧致的主腰,勒出一片旖.旎春.色,就像是放大的白糖糕,软糯糯的缀着几片红痕。 苏阮蹙眉,伸手拨开主腰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头竟然也带着掐痕,而且越往下看,胳肢窝的侧边越为明显,看痕迹手印,就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胳肢窝,从后将她托起来了一样。 伸出手指比了比那印在自己白腻肌肤上的手指印痕,苏阮觉得这掐痕跟自己手腕子上的掐痕是同一人所为。 “二姐儿,热汤放在净室了,奴婢还给您拿了一碟蜂蜜凉糕粽。” 平梅将手里的蜂蜜凉糕粽放置在红木圆桌上,然后站在彩绘纱屏后探头轻声道:“二姐儿?” “嗯。”苏阮回神,满面涨红的伸手拢住身上的衣衫,然后转头跟平梅道:“今日我自己洗,不用你伺候,你在净室外头帮我看着,莫让其他人进来。” “是。”平梅看着苏阮进到一旁净室,神色恭谨的侧身站到净室门口等候吩咐。 苏阮褪下身上裙衫,缓慢浸泡到热汤之中,那层层叠叠的热浪漾着细白花瓣涌来,粘在白玉肌肤上,让苏阮酸胀紧绷的身子禁不住的缓慢放松了下来。 热汤之下,苏阮的肌肤白细非常,所以那掐痕便看着格外明显。 苏阮垂下眼帘,伸手对着那掐痕搓了搓,然后又搓了搓,只感觉上面黏腻腻的就像是沾着什么擦不干净的脏东西似得。 当苏阮回神的时候,那片肌肤几乎都快要被她给搓出血丝来了。 细密密的疼痛在胸口处蔓延,苏阮微屈了屈身子环抱住自己,然后将脸埋进热汤之中。 温热的水夹带着清雅的花瓣淡香铺散在苏阮那一头漆黑墨发之上,沉沉漾漾,水光潋滟。 “噗,咳咳咳……”猛地一下从热汤之中抬起脸,苏阮睁着一双柳媚眼,纤长的眼睫上沾着一点细小花瓣,她仰头靠在浴桶上,急促的喘息着。 苏阮有些惊慌,她不知,现在她的身子到底还算不算是干净的,因为王余姚根本就没教过她这种方面的事。 还有她身上的这些掐痕到底是谁弄的呢?难不成是那……陆朝宗? 猛地一下瞪大眼,苏阮抬手捂住脸,感觉自己只一想到那陆朝宗,心口处便疼的厉害,而且恰恰好是上辈子被一剑戳穿的地方。 难道这是上辈子留下的后遗症吗? “二姐儿,三姐儿过来了。”平梅站在净室门口,突然扬声道。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面色一凝,赶紧从热汤之中起了身。 穿戴好衣物走出净室,看到那苏惠蓁正坐在绣墩上吃着自己的蜂蜜凉糕粽。 苏阮上前,将那蜂蜜凉糕粽拨开,然后慢条斯理的提着裙裾坐到苏惠蓁的身旁道:“三妹妹难得来我的芊兰苑。” “二姐姐健忘了,昨日才来过。”听出苏阮话中的火药味,苏惠蓁笑意盈盈的放下手里的玉箸。 “是嘛。”苏阮不冷不淡的应着,抬手招过一旁的平梅道:“三妹妹喜欢吃这蜂蜜凉糕粽,帮三妹妹包好,让她带到自个儿的院子里头慢慢吃。” 昨日来将她的赤檀木吊坠给拿走了,今日来还在贪念她的蜂蜜凉糕粽,哼,这苏惠蓁当真是没脸没皮的紧。 “二姐姐客气了。”苏惠蓁用巾帕擦了擦唇角道。 “不客气。”苏阮抬手拿过那苏惠蓁用过的玉箸递给平梅,然后声音清晰道:“扔了吧,脏。” “是。”平梅应声,将那玉箸并蜂蜜凉糕粽一道带出了主屋。 苏阮的敌意表现的很明显,但苏惠蓁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似得坐在那里吃茶。 昨晚上她被苏阮落了颜面,脸上的红肿虽然消了,但却还是有些淡痕,可见苏阮那一下大袖挥的不轻。 苏阮对苏惠蓁的事一点不感兴趣,所以只斜斜睨了一眼她脸上的红肿淡痕便挪开了目光。 也不知是哪位壮士这般仗义,竟然敢动这苏惠蓁的厚脸皮,若是有幸她倒是要好好结识一番。 “我原本以为,你还是个人,可是如今却觉得,是我高估了你。”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轻抿,苏阮连看一眼都不想看到苏惠蓁,只扫到她的衣角便感觉浑身泛起一阵恶心寒意。 偷拿了她的赤檀木吊坠,还那般理直气壮的拿出来当作自己的东西奉承给他人,苏阮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这苏惠蓁的脸皮。 苏阮认为,如果让陆朝宗和这苏惠蓁站在一处让她选,她都能选那陆朝宗,可想而知这苏惠蓁是有多惹她厌恶了。 苏惠蓁端着手里的茶碗,也不恼,只笑意满满的盯着苏阮看,视线从她捧着茶碗的素白手掌缓慢上移,最后落在那白细的脖颈处。 苏阮长的好,苏惠蓁一贯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昨晚上她一现身,今早上苏府的门槛就被那些道貌岸然,假借探寻学识的所谓读书人给踏破了。 但苏阮的好看,是不能为外人所道的,因为苏阮是个妖物,是个惑人的媚物,她生来便是错的,哪里都容不下她。 “二姐姐,这夏日蚊虫颇多,我那处新制了许多驱蚊虫的香囊,大伯甚是欢喜,改日我让丫鬟给你送几个来。” 苏惠蓁口中的大伯便是苏阮的亲父苏钦顺。 苏阮捏着茶碗,猛地一扭头看向苏惠蓁。 对上苏阮那双突然凌厉起来的柳媚眼,苏惠蓁一怔,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二姐姐,你这脖子上红红紫紫的,看着像是被什么大虫子咬了。” 听到苏惠蓁的话,苏阮下意识的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但却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道:“夏日蚊虫本就多,还是在三伏天,这种事,不是平常事嘛。” 其实苏惠蓁今天过来是有目的的,因为她知道苏阮在陆朝宗的花萼相辉楼呆了一夜,还是以醉酒的状态,直至今早上才与那苏致雅一道回府。 ☆、第十四章
说苏惠蓁对苏阮不起疑心是假的,但此刻她看着苏阮这副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有些心生疑惑了。 难道这苏阮在花萼相辉楼内真是单纯的醒酒? “三妹妹若是无事,便请去吧,不然我怕芊兰苑里头的大虫子也将三妹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咬成竹筛子。” 咬住“竹筛子”三字,苏阮突兀勾起唇角,那张原本就纤媚的面容显得愈发妖艳了几分,就连苏惠蓁都感觉有一瞬自己连呼吸都停滞了。 “平梅,送客。”苏阮拢着宽袖起身,连看都不看一眼苏惠蓁,便径直走到了彩绘纱屏后的美人榻旁软绵绵的躺了下来。 苏惠蓁攥着绣帕站在那处,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去。 苏阮虽是一副慵懒模样靠躺在美人榻上,但那双眼却依旧盯在苏惠蓁的身上,连半分都没挪开。 经过那赤檀木吊坠一事,苏阮更加深刻清晰的认识了苏惠蓁这人,她真是没想到,这人的手段竟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卑劣无耻。 看来这苏惠蓁日后再来她的芊兰苑,她得派人一步不离的跟着了,只是可惜她这芊兰苑内除了平梅可以信任,竟然无一人能使唤。 “唉……”靠在美人榻上低叹出一口气,苏阮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脖子,想着这几日怕是不能出院了,怪不得刚才大哥不让她进大堂,她这副样子进去,定然是要被父亲骂的狗血喷头。 “二姐儿,大公子派兴文带了两个丫鬟过来给您使唤。”平梅小心翼翼的伸手拨开珠帘,缓步走到彩绘纱屏后道:“二姐儿,您歇了吗?” “带进来吧。”苏阮撑着身子起身,随手抽过木施上挂着的披帛穿在身上,遮挡住脖颈处的红痕。 兴文是苏致雅的贴身小厮,从小便与苏致雅一道读书习字,是苏致雅最为得力的心腹。 “给二姐儿请安。”兴文站在彩绘纱屏后躬身跟苏阮请安。 兴文与苏致雅同岁,今年刚及弱冠,长的也算是一表人才,只是站在苏致雅的身边,难免就差了一截。 苏阮缓慢从彩绘纱屏后走出,她未梳发髻,那头漆黑墨发慵懒披散,湿漉漉的还沾着水渍,整个人看着一副软绵绵的初醒懵懂模样,明明未做什么,却偏偏魅惑勾人的紧。 兴文低头盯着自己的布鞋,鼻息间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淡雅甜味,似香非香,似粉非粉,入鼻酥软。 耳边响起苏阮软腻的声音,兴文不经意的深吐出一口气,恭谨垂在腹前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这两个丫鬟唤什么名儿?”苏阮没有想到,她大哥这么快就能想到她困扰的事,并顺手帮她解决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丫鬟能不能信得过。 “这是禄香,这是半蓉。”兴文侧身,让出身后的两个丫鬟来。 禄香和半蓉的穿着与苏阮芊兰苑内的其余丫鬟并无什么不同,皆是上襦下裙,只不过她们身上的月裙更精致了一些,纹饰也更细,且没有穿腰裙。 “给二姐儿请安。”两个丫鬟恭恭敬敬的跟苏阮请安。 苏阮走到两人面前,上下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后才道:“现年几岁了?” “奴婢十六。”禄香虽长相普通,但身量却比苏阮足足高了半头,面相看着有些清冷刻薄。 “奴婢十八。”半蓉与苏阮一般高,身形略微有些丰腴,但相比于禄香,看着却十分亲和。 这两个丫鬟,一个刻薄,一个亲和,她的哥哥还真是会挑人。 “二姐儿放心,公子说了,禄香和半蓉日后便跟着姑娘,有什么事尽可吩咐,不必顾忌。”兴文依旧低着脑袋,双眸定定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好,那人我就留下了。”既然兴文如此说,那想必这两个丫鬟是信得过的。 苏阮笑着颔首,声音软媚的对禄香和半蓉道:“你们先跟着平梅出去转转,日后便跟我在这芊兰苑里头伺候吧。” “是。”禄香与半蓉应声,跟着平梅出了主屋,兴文也躬身退了下去。 苏阮静站在原处片刻,待人都走远了,才赶紧把身上的披帛给扯了下来。 她刚刚洗完澡,身上本就黏腻腻的沾着汗渍,那披帛虽薄,但披在身上却也热的够呛,只这一会,苏阮身上的薄衫便已然半湿,里头的主腰内湿漉漉的都是热汗。 随手拿起一旁的罗扇使劲扇了几扇,苏阮走到角落处的冰鉴旁坐下,然后从里头端出一碗冰糕来。 装在白瓷小碗里的冰糕白软细腻,上头撒着糖霜,里头嵌着新鲜的桃肉,透着一股粉嫩的绯色。 这冰糕是用含樟脑香味的米和牛乳混合所制,苏阮让平梅在里头加了软桃,不仅颜色好看了许多,味道也好了很多。 吃完一碗冰糕,苏阮静下心来躺倒在美人榻上,片刻后便睡了过去。 这几日热的厉害,苏阮的身上又带着掐痕,根本就不敢出去,只在屋内吃了睡,睡了吃,若不是苏致雅拿着那枚花中花来找她,苏阮怕是都要把这茬子大事给忘了。 “阿阮,我找遍了宋陵城内的名匠,却没有一个人敢接这活。”小心翼翼的将那枚花中花放到苏阮的掌心,苏致雅无奈摇头。 苏阮神色苍白的盯着手里的那枚花中花,只感觉脑子里头“轰隆隆”的一下都炸开了花。 听说那陆朝宗自当上这摄政王后便手不离这一对花中花,有次打扫的宫婢无意间碰了一下,都被拖出去剁手砍头了,那轮到她,岂不是要割舌挖嘴,剁手剁脚? 那她还剩下什么呀…… 惊恐的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苏阮颤颤的托着手里的那枚花中花,被自己脑子里头的画面吓得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苏致雅赶紧开口道:“阿阮,别自个儿吓自个儿。” 苏致雅知道,那陆朝宗性情阴晴不定,也许前一刻还在与你说笑,下一刻便能将你拖出去午门斩首,但是苏致雅深觉,这陆朝宗对阿阮是不一样的。 不过若是让他说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了。 也许是那次降诞宴时,陆朝宗用花衣蟒袍的后裾遮挡住了醉酒出丑的苏阮? 苏致雅正蹙眉想着事,这边苏阮早已被自己吓得不轻,她一手托着花中花,一手捂着心口,眸色涣散。 “二姐儿,刑大人来了,说是奉摄政王之命,接您入宫。”半蓉进到主屋内,站在珠帘处跟坐在里头的苏阮道。 听到半蓉的话,苏阮身子一抖,掌心的花中花便落在了地上。 花中花外壳硬实,砸在地砖上声音闷脆。 苏致雅赶紧弯腰将那花中花从地上捡起来重新塞回到苏阮的手里,然后双手搭在苏阮的肩膀上正色道:“阿阮,没事的,你就说你找遍了宋陵城内的名工巧匠,却没有一人有这手艺能将其恢复如初。” “可,可可是,大哥……”苏阮结巴着话,喉咙里头就像是被塞了一团棉絮似得,连说话都不利落了。 “没事的,阿阮,你要相信自己。”苏致雅细细的拍着苏阮的后背安抚着,然后压低了几分声音道:“阿阮,你知道那陆朝宗的身边有一对左膀右臂吧?” “……嗯。”苏阮红着眼睛,艰涩的点了点头。 大宋朝堂皆知,陆朝宗有一对左膀右臂,分别是太监总管刑修炜和抚军大将军厉蕴贺,一个阴柔奸猾,擅使手段,一个专横跋扈,头脑简单,打仗却是一把好手。 “那抚军大将军厉蕴贺,前日与我说起了你。” “我?”苏阮瞪着一双眼,眸色迷蒙。 “那日降诞宴,厉蕴贺也在场。” 厉蕴贺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人,他出生草莽,一步一步从底层摸爬滚打的爬上来,性子直来直去,得罪了不少人,但因为做事豪爽讲义气,手底下也聚集了一大帮子的兄弟。 不过这人表面上虽看着是这般坦诚粗莽,但能从一个小小步兵士卒起身走到现在,又哪里会是个简单人物。 “大哥的意思是……”苏阮紧张的咽着口水,暗暗攥紧了手里的花中花,细嫩的掌心肉被上头的纹路咯的生疼。 “阿阮明白大哥的意思。”苏致雅不点破,只道:“你先进宫,大哥派人去通知那厉蕴贺。” “大哥……”苏阮欲言又止的看着苏致雅,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阿阮,事到如今,已经别无他法了,咱们就算是欠了那厉蕴贺一个情,这个情,大哥来帮你还,但现在却还是要用你的面子去请他出面与陆朝宗求情。” 毕竟现今是那厉蕴贺对阿阮有意。 身为陆朝宗的心腹红人,苏致雅不觉得这陆朝宗会为了惩罚苏阮而丢弃这样一位心腹大将,苏阮与厉蕴贺孰轻孰重,是个人都清楚。 “苏二姑娘,主子请苏二姑娘进宫一聚。”突然,珠帘处传来刑修炜的声音,苏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又将手里的花中花攥紧了几分。 安抚的拍了拍苏阮的手背,苏致雅朝着苏阮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才转身拉着苏阮走到刑修炜的面前道:“刑大人亲自过来,真是劳烦了。” “不烦劳。”刑修炜笑眯眯的应着,那张过分阴柔的面容上敷着白.粉,因为过白,看着就有些怪异。 平梅站在刑修炜身后,面上有些自责。 刚才她明明使劲的把人给拦住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人一侧身,便已经在主屋里头站着了,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未完待续 声明:本文来源于互联网,由网友更新整理,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删除!--- 全文阅读请扫描下方↓↓湖南治疗白癜风的医院中科白癜风双节惠民活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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