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背后有人

苏妮开车去见陈小年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身后有两个人在跟踪她。她的跑车后面跟着两辆车,一辆是白色的奥迪,一辆是红色的士。白色奥迪里坐着两个男人,他们拿着高倍数的摄像机正跟在苏妮后面。这两个人是郭福英聘请的私家侦探,就是方超风在天桥上看到了他们的号码,然后鼓动郭福英对苏妮全程跟踪,寻找干掉苏妮的有力证据。这两个男人按照郭福英的吩咐,二十四小时跟踪苏妮。私家侦探跟了两天多了,也没有什么让他们惊喜的线索。倒是苏妮与李建国亲热的镜头,让他们抓拍到了,郭福英气呼呼地说:“这是我男人,不用浪费胶卷了!”

白色奥迪后面跟着一辆红色的的士,里面坐着李烟。小丫头害怕人家看出她来,就把自己武装得像个女特务。她戴了墨镜,把扣在头上的太阳帽拉得压住了眼睛。

在没有看到苏妮的车之前,李烟正坐着的士去上钢琴课。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李烟突然看到了苏妮的跑车,苏妮的跑车色彩过于招摇,而且车牌号码是一路发,用不着刻意认就认出来了。李烟看到苏妮的跑车的时候,她还看到后面的那辆白色奥迪,尤其看到一个男人正拿着摄影机。李烟想也没想,坐着的士就追了上来。

苏妮当然不知道有人来跟踪她,她一边开车一边给史缔维打电话。史缔维曾经说过自己非常喜欢吃中国菜,苏妮想约一个李建国不在家的时间,把史缔维请到家里尝尝自己的手艺。据苏妮了解,李建国最近要去一趟上海,是关于新产品开发研讨会的事情。

史缔维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以前那样欢快,他说自己最近日程很紧张,等他有空了再给苏妮打电话。史缔维虽然喜欢苏妮,但他害怕是李建国搞来的美人计。史缔维在东风市呆的时间长了,也知道商战中最厉害的就是美人计。如果李建国拿着苏妮来迷惑他呢?史缔维再笨也不会干这种傻事。

陈小年已经早早地在咖啡厅等苏妮了。陈小年看到苏妮的第一眼就是想与她上床。陈小年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接近女人了,陈小年根本不顾苏妮的眼色,拉着苏妮就要上楼,因为苏妮不情愿与陈小年上床,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好大一会儿,陈小年才把苏妮抱进房间里。

两个侦探马上把这些镜头拍了下来,管他是不是史缔维呢,只要是男人,而且是与苏妮搂搂抱抱、拉拉扯扯就行了。两个侦探在拍照片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的士里面的李烟。李烟一眼认出了陈小年,她的心情紧张而慌乱,她一边跑一边想,难道苏妮和陈小年勾搭上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陈小年脱苏妮裤子的时候,被苏妮扇了两巴掌,苏妮扇第一巴掌的时候,陈小年没当回事,他还像个饿狼一样撕扯着苏妮的衣服。当他的手刚刚拉开苏妮的裤子,苏妮的手又甩了过来。

陈小年被打愣了,他骂:“你有病啊?”

苏妮一下子哭了起来。

陈小年不知道苏妮为什么哭泣,他一边摸着她的后背一边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建国欺负你了?还是公司有什么事情?说吧,你哭什么啊。说吧,你快烦死我了!”

苏妮为了让陈小年离开英建集团,所以撒谎说李建国已经怀疑他们了。好像有人给李建国写信,说他们俩有不正当的关系了,如果陈小年真的为苏妮着想,请他马上离开英建集团。陈小年马上想到了自己的这次借调的事情,他漫不经心地说:“怕什么?他又没有亲自抓住我们。我如果这个时候走了,那不是向李建国表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苏妮哭着说:“要是抓住我就完蛋了,你现在如果要离开英建集团,这些钱都是你的了。”苏妮说着从包里拿出两叠人民币来。

陈小年用手掂了掂问:“这是郑少沛的主意吧?”

苏妮没想到陈小年扯住郑少沛不放,她哆嗦着说:“不是,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小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想用钱打发我。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女人心啊,我他妈的现在都这样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苏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说:“你嫌少?可是我没有钱,这是我的所有积蓄,如果真被李建国发现了,别说钱,你的命可能都会保不住了。”

陈小年抽了一口烟说:“怕什么?反正我们俩是一条蝇子上的蚂蚱,荣者共荣,死者共死。我的命保不住,你的日子能好过吗?苏小姐,你不要这么敏感,李建国只是怀疑,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再说我们见这一次面,在短时间内可能不会见面了。”

苏妮说:“为什么?”

陈小年说:“李建国把我借调了,到服装中心当生产经理。”

苏妮说:“你要去?”

陈小年说:“当然要去,我为什么不去?我如果不去不就是让某些人达到目的了吗?”

苏妮说:“这样子,大家会怎么看你?说着借调,明明……”

陈小年一下子打断苏妮的话,振振有词地说:“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只要李建国不亲自炒掉我,就算在英建集团扫垃圾我都干,我这条腿可是因为李建国而受伤的,如果好利索还好,如果就此废了呢?我走了不就是便宜李建国了?亲爱的,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卧薪尝胆的事你没有听说过吗?”

陈小年一边说一边又向苏妮伸出手去,因为兴奋陈小年的动作变得粗暴,表情变得狞狰。苏妮第一次近距离地看陈小年,以前做爱的时候她总是闭着眼睛。苏妮在陈小年快要进去的时候,突然发出了一声嚎叫。

苏妮的这声嚎叫让在外面徘徊的李烟一下跳起来,她循着声音来到门外,一边用脚踢门一边喊:“出来出来,你们两个狗男女快出来!”

刘传海因为资金的原因,被李建国骂了一通。刘传海跟了李建国这么久以来,他是第一次见李建国这么愤怒,他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有一只很好看的茶杯因为他的掌力而跌落下来。

茶杯碎裂的声音让李建国恢复了平静,他沮丧地坐在沙发上向刘传海道歉:“我实在控制不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呢?刘经理,刘传海,我李建国对你怎么样?不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也算肝胆相照吧?生意不好我早就知道,你这样子隐瞒对我有什么好处?堂堂的董事长根本不知道集团的资金状况,我怎么来操作市场呢?你怎么和美居中心一样了呢?他们为了讨好我,就把每天的订单拿给我看,当时高兴是高兴,但最后呢?订单在没有变成钱的时候,数据是不能列入销售表里面的嘛。”

刘传海没有吱声。自从他学会处理财务数据以后,刘传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依往年的经验,李建国对财务的审查是在年底的时候,刘传海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运作资金的问题。

作为财务部的经理,除了用单位的资金炒炒股外,刘传海还没拿过客户的一针一线,死心踏地地跟着李建国。刘传海之所以明目张胆地利用公司资金炒股,也是因为李建国对他承诺太多。李建国曾经承诺他的年薪,曾经承诺给他解决房子,曾经承诺给他奖金和提成。比如上次他扣回来的五万块钱,李建国答应给他提成的。刘传海兴奋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李建国始终不提提成的事情。

刘传海心有埋怨,但也不好表露出来,毕竟集团里的资金过于紧张,他不好向李建国讨要就是了。刘传海一个月的薪水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所以他就喜欢炒炒股票,买买彩票。但刘传海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把买股票和彩票的钱变成单位的,好像变成单位的他的心理压力就小了许多。

刘传海不承认自己挪用公款,他采取的是拆东补西的方法。不管单位的钱在自己的口袋里流动多久,迟早都是要还的。李建国在查账的时候,刘传海刚刚把五万股票变成单位的钱。

审计部门刚审计了一个开头,就发现了财务数据的好几处漏洞。数额倒不算太大,多到几千少到几百。审计部门就怀疑刘传海手不干净,但审查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证据。刘传海一边生气一边害怕,他连夜找朋友借了五万块钱,然后向李建国递交了辞职书。

刘传海显得非常委屈,在财务经理的位置上做了这么多年,他虽然借用了单位的款来炒股票,但最终他还是还了回来。所以他有理由委屈,有理由替自己击鼓喊冤。刘传海情绪激动地坐在沙发上,他说自己不是不想实情实报,只是害怕李建国发火,李建国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不能雪上加霜。

刘传海只是处理了日常数据,人家并没有拿李建国的一分一文,所以李建国也觉得自己刚才过于冲动,刘传海天天守着钱能做到一分不贪已经很可贵了,李建国不能因为一封莫名其妙的举报信就干掉一个好人。

李建国对刘传海的突然袭击缘于一封信,这封信没贴邮票,信也是打印出来的。这封信塞进门口的董事长信箱里面,被李建国心血来潮地取了出来。董事长信箱刚挂上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信件来了不少,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有时候收到的十几封信里面,有九封是责问李建国为什么不按时发工资。

李建国有点儿恼火,后来他就对信箱不感兴趣了。李建国当初要挂董事长信箱的原因,是因为看了别人的董事长信箱,他也希望自己的员工能像别人的员工那样,给集团提一些好的建议,或者说向李建国打打小报告之类的东西。李建国喜欢员工打小报告,他觉得员工只有向他打小报告才显示对他的忠心耿耿。

李建国不关心董事长信箱,程美丽也懒得打开。如果不是李建国突然来向程美丽要信箱钥匙,程美丽差不多已经把挂在门口的董事长信箱给忘记了。

李建国对于程美丽不关心信箱的事显得很恼怒,他拒绝程美丽要去帮他看看的建议,自己拿了钥匙就打开了信箱。李建国在开信箱的时候还想着,这钥匙就得自己拿着,要是有人打程美丽的小报告的话,这不是自撞枪口吗?

信箱里只有这一封信,李建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还有些失落,但看完这封信李建国就振奋起来了。这信里举报财务部的刘传海,说别看刘传海看起来忠心耿耿,其实是卧在李建国身边的一条大灰狼。举报者还建议如果李建国不相信,可以马上让审计部查他。

李建国就审查刘传海,但查来查去也没有发现刘传海有什么问题。李建国又怀疑写信人的动机,如果刘传海是自己身边的一条狗呢?一条忠心耿耿的狗。那这个写信人为什么这么恨他?是不是刘传海挡了他前进的脚步,所以他才想除掉刘传海?

李建国想到这儿,心里的疑团一下子凝住了。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想了好久,也想不出这个举报人是谁。他把自己想怀疑的人都怀疑了一番。最后把目光盯在两个名字上面,一个是陈小年,一个是郑少沛,李建国想陈小年不可能,他现在腿还没有好呢,再说他又愿意去服装中心当生产经理。那郑少沛呢?郑少沛因为陈小年出事的事情,曾经受到李建国和刘传海的攻击。郑少沛为了推脱责任就说刘传海不给钱,没钱他怎么去给车续保险。

郑少沛,对,就是郑少沛了。李建国越想越觉得郑少沛就是举报者。李建国决定找郑少沛好好谈谈,郑少沛的浮动李建国早就听说了,这个家伙利用自己的优势,想跳到史缔维的公司去。郑少沛以为李建国不知道?他以为李建国不懂英语就不知道了?李建国都知道,就是不说罢了。郑少沛跳走李建国无话可说,可是他在走的时候还要借刀杀人,李建国就不高兴了。

安美居的生意状况是美居中心的梦想。它们两家商场像一对恋人,处在相同的街道,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但两家的生意却不能相提并论,西边的美居中心像一个受气的小孩子,生意冷清极了,一天也接待不了几个客人。而东边的安美居虽然刚刚开业,生意火爆得不行了,商场门口的停车场已经没有了位置,有一些客人还把车停到美居中心来。

苏妮讨厌客人把车停到美居中心,因为他们不是来美居中心买东西的,他们是因为没有地方停车,才跑到了这儿来了。有一些客人停了车觉得不好意思,也就装模作样地来美居中心逛上一圈,然后再去安美居。

赵新把车停在美居中心的时候,一个保安过来问赵新是不是来美居中心购买东西,如果不是请把车停到别处。

这个保安看来是新来的,所以他不认识赵新。赵新把工作证向他晃了一下问:“为什么不让别人停车?”

保安马上换了笑脸说:“这是董事长规定的。客人到对面买东西,却到我们这儿停车,我看着心里就生气。”

保安又提议说:“我们这儿改为收费停车场算了,对面的车停过来也能小赚一笔嘛。省得我们一天到晚的没事干,拿不到工资还挨老板的白眼。”

与安美居比起来,美居中心过于冷清,赵新在门口站了一个多小时,安美居进的人数是美居中心的十倍。美居中心的服务员就像被霜打了一样,站在门口无精打采的。

赵新本来想找苏妮谈谈,但保安说苏妮出去了。赵新就调转了头,向安美居走来。因为离约好的时间还早,赵新就在安美居里面转了转。感觉安美居的商品无论从质量还是款式上都远远超过了美居中心,尤其是价格,安美居的市场策略是薄利多销,有的产品算起来简直和白买的一样。安美居的服务生带着赵新,从一楼一直到五楼,那个服务生不管赵新是不是购买产品,就像朋友一样带着他参观。

在参观的过程中,除了赵新提问外,服务生从来不主动要求赵新要这个吧要那个吧。像美居中心的服务生一见客人过来,都热情得有点过分,也许是因为生意差的原因,每来一个客人好几个服务生都眼巴巴地盯着人家,以至于热情过度而让客户产生了厌倦心理。

这些毛病赵新早就意识到了,但他迟迟不说的原因,是他不想越权。美居中心从开始建立到现在,李建国从来没有在美居中心的问题上与他商量过。现在美居中心快要挺不住了,李建国却推出了赵新,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赵新心里不舒服,但也说不出什么来。不管与李建国的关系如何僵硬,赵新是不会拿着工作的事情来发泄愤怒的。

赵新从一进英建集团,就是收拾烂摊子的角色。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赵新喜欢力挽狂澜的感觉,那样子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

赵新的这种能力虽然不被李建国重视,但被安美居的董事长注意到了。他这次约赵新来不仅仅谈安美居的事情,也想把赵新从英建集团挖过来。他们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因为赵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优秀,所以安美居的董事长就迫不及待了。他问赵新想不想来安美居工作,年薪二十万,工作一年单位解决房子,而且给百分之十的股份。

赵新愣了愣说:“为什么?”

“你在英建集团的处境我知道,因为资金和管理的问题,你的能力一直没有发挥出来。安美居虽然也是私人企业,但我的思想观点和李建国不一样。我比较注重人才的全面发展,毕竟我是文化商人。”安美居的董事长说。

赵新没有说话。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考虑。我们都是不安分的小鸟,如果给我们圈定了飞翔的天空,不管那天空多蓝也不会有什么快乐。如果你愿意,相信安美居的天空比英建集团的要蓝,而且没有限制。”

“当然你来我很高兴,你不来我们也是朋友。”安美居的董事长又说。

这次谈判本来是因为美居中心的事情,赵新才会坐到安美居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但赵新没有想到,他从坐下来的时候起,他们的话题就没有谈过美居中心,而是触到了赵新的工作,以及他愿不愿意来安美居的问题。

赵新有一些迷茫,虽然在前一段时间里,赵新无数次想要跳槽,但他迟迟没跳的原因,一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二是他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了。虽然英建集团处处不尽人意,但赵新不想带着失败离开英建集团。到时候他连写简历的时候都无法面对在英建集团的日子,所以赵新想就算要离开英建集团,也不是在英建集团最困难的时候。

安美居对美居中心的合作是采取三七分成,而且经营权直接属于安美居。李建国还在想着史缔维这个大头,对安美居好像不太感兴趣。赵新却觉得安美居的条件虽然谈不上多好,但英建集团没有风险。而且美居中心现在是英建集团的累赘,一天不解决就会影响英建集团的整体生意。

“要不你再看看,为了美居中心,我们投了那么多的精力人力,结果还是不尽人意。美居中心都这样了,你还抱着不放?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赵新不解地说。

“不是我不放,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合作者。安美居那边你拖一拖,我们再等一下史缔维的消息。我们现在已经亏损了,如果再不把条件放高一些,这几年不是白折腾了吗?”

赵新还想说服李建国,但李建国已经转了话题。他一边示意赵新坐下来一边说:“你觉得郑少沛这个人怎么样?”

赵新拿不准李建国的意思说:“不错呀,老郑这人有学历又有能力。就是平时爱当个老好人。这不算什么毛病吧。”

李建国说:“这种人不可能在英建集团呆一辈子的。”

“谁会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如果在各方面极不如意的情况下。”赵新想。

“下周再去人才市场招招人,我们要做好准备,不然等到别人炒掉我们就来不及了。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哪一位员工要走都可以,但前提是他们必须提前两个月打报告,而且三年内不准在同行业内工作。”李建国说。

“好像员工制度里没有这一条吧?”赵新有些疑惑地问。

李建国站起来说:“当然没有,是我临时想起来的。郑少沛想动,我已经知道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挽留也没有什么意思。你找郑少沛谈谈,看看他是什么意思。”李建国把球踢给了赵新。

赵新觉得不太好,人家郑少沛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要走,李建国只是凭着小道消息,就要问人家是不是要跳了。这多不好呀,郑少沛又不是一个促员,可以着的性想留留想炒就炒。赵新觉得李建国这样做不太妥当,他准备再劝说一下李建国的时候,李建国的手机响了起来,李建国冲着赵新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李烟的叫喊把屋子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他们俩愣在那儿,后来苏妮就哆嗦着穿衣服。陈小年一把拉住她说:“傻呀?不要开门。”陈小年的想法是,只要他们不开门,李烟就抓不到证据。所以两个人就憋了气,任李烟在外面怎么敲打,他们俩就是不开门。

苏妮有一些害怕,她怕李烟把李建国叫来,所以就打电话向咖啡厅的老板求救。咖啡厅的老板马上让保安上来干涉李烟。李烟不理这一套,如果他们不开门,李烟就不会走开的。

苏妮在屋子里都要急哭了,后来咖啡厅的老板从楼上吊下来一条绳子,让他们沿着绳子下到另一个房间里。这样子就是打开门李烟也抓不到什么证据了。他们俩也顾不得危险了,胡乱地穿了衣服,然后沿着绳子往下顺。苏妮起初的时候害怕摔死,陈小年只好自己先顺下去,然后叫了几个保安在下面站着以防万一。

苏妮如万箭穿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妮在拉住绳子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必须马上摆脱陈小年,不然她死定了。苏妮滑下来后,也不管陈小年了,开起自己的车就跑。

李烟是一个执著的孩子,两个人在屋子里乱做一团的时候,她依然站在门口,一边踢门一边骂:“出来呀出来呀,你们这对狗男女,有种你们俩滚出来呀。”

李烟起初叫的时候,还有人来干涉她,后来苏妮他们顺利逃走之后,咖啡厅的保安马上横起来,他们“啪”的一下子打开房门,恶狠狠地对李烟说:“你看呀你看呀,哪儿有你要找的狗男女?”

保安打开门的时候,李烟知道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到屋子里转了几圈。屋子里的被褥凌乱,烟灰缸里塞了好多的烟头。李烟在地毯上还找到了一只刚撕开的安全套。李烟的脸刷的一下子通红,这只安全套能说明什么呢?李烟还想着趁他们的慌乱而寻找一些证据,现在看来这一对狗男女收拾得倒挺干净,除了一只安全套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妈的,让狗男女给跑了。”李烟一边骂一边把桌子上的花盆一巴掌扫到了地上,摔碎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呀,跑到我们这儿捉奸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我们的客人全部被你吓跑了。”保安开始吓唬李烟。

李烟气愤地跺着脚说:“你们把狗男女给放跑了,你们肯定是让他们从窗子里跳出去了。你们赔我的时间,赔我的精神损失!”

“谁赔谁啊?你把我们的客人吓跑了,你把我们的花盆摔了,还有这门,看看这上面全是你踢的吧?”

“怎么样呢?我踢了怎么样?”李烟一边答一边往下面走。

“小姐,你不能走。”一个保安拦住了她。

“为什么?”

“你扰乱了我们的营业,你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李烟生气地说:“你们这儿本来就没有客人,我懒得与你们纠缠。说吧,你要多少钱?”

李烟以为他们要一百二百的呢,所以就满不在乎地把手伸进口袋。结果保安说他们一天的营业额最低是一万块,看在李烟是小孩子的份上,就折个中交五千块得了。

“你们这是敲诈!”

保安摊开了手,表示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李烟骂了一阵子,就把自己口袋里的五百元钱拿出来说:“我就这点钱了,你们爱要不要。如果你们扣人的话,我马上报警!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惹恼了我把你们的咖啡厅烧了!信不?”

保安本来也是按照老板的意思来为难一下李烟,并没有真正想要她钱的意思。现在见李烟这么大方,保安一阵狂喜。哪有不让她走的道理,那个保安不仅送李烟下楼,还帮她叫了一辆出租车。

苏妮在逃跑的时候,不经意发现了奥迪车里的两个男人,他们没有想到苏妮这么快出来,所以就兴致勃勃地拿着摄影机拍苏妮的跑车。苏妮全身的冷汗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她又羞又怕地发动车子,在路上因为分神差一点撞了车。苏妮回到家一头扑在床上,压抑很久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苏妮给李建国打电话的时候,李建国正在安美居谈判。

李建国从下午两点就开始谈判,但到了快六点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达成协议的原因,是因为李建国不想三七分成。李建国以为别人不知道美居中心的现实状况,所以他把美居中心描绘得像童话一样美丽。李建国为了揪住安美居,还把史缔维翻腾出来当做棋子跳了一下,他让安美居明白,盯着美居中心的不止他们一家。所以李建国才会坚持四六,不然他宁可不谈。

随同李建国前来谈判的除了赵新还有刘传海。在来之前李建国就分好了红脸和白脸。李建国很不含糊地告诉对方,如果不是自己有爱国情结,就算五五分成他也不会考虑安美居。史缔维的集团属于小日本,李建国的爷爷曾经被小日本挑开了肚子,所以李建国对小日本没有兴趣,不管对方条件再好,李建国宁肯饿死,也不会向小日本投降。

刘传海马上唱黑脸,他先是杜撰了史缔维那边的辉煌与真诚,然后挑出了安美居的种种不足。刘传海让在座的各位明白,安美居再好也是一个私营企业,与史缔维的国际集团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所以,他希望李建国不要感情用事。

安美居的董事长对于美居中心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他们之所以想与美居中心合作,主要是占了地理位置的便宜。如果能与美居中心合作,最起码可以解决停车的首要问题。安美居因为停车场满足不了消费者的需要,所以每天都要补钱替消费者交停车费。虽然这样,还是流失了部分消费者。安美居给车钱觉得委屈,客户也觉得不方便。所以安美居的董事长就建议与美居中心合作,采用三七分成已经显示他们的诚意,但这个李建国却混蛋地要求四六。

四六是什么概念?是李建国一分钱不掏地就要分红四成。安美居的人马上觉得李建国太过分了,太混账了,他们有几个人马上表示不谈了,这样子谈下去根本没有意思。

李建国其实同意三七分成的,但他要提出四六只是为了拖拉一下谈判的时间。李建国再想摆脱美居中心,再想同意安美居提出的合作方案,但他也不能马上就拍板马上就一定乾坤。那样子显得李建国多没有面子呀,那样子显得英建集团多没有实力呀。所以李建国就不讲理地提出四六,而且提出四六他就找机会出门去了。李建国已经看出了安美居的不乐意,所以他只得走开让赵新来唱一唱红脸。

李建国一离开,安美居的董事长就一下子摔倒在椅子里说:“再谈下去,我们都要谈崩溃了。赵经理,今天先到这儿吧。”

赵新当然不能这样子结束,他知道李建国走开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微笑着安慰安美居的董事长,让他不要着急,他一定会说服李建国的。赵新唱这个红脸也唱对了角色,安美居的董事长还以为赵新向着自己,就显得很开心。

谈判是李建国的一大特长。

李建国喜欢谈判,他喜欢那种长时间的马拉松谈判。李建国曾经单枪匹马地与五个人谈判。他从早上九点开始谈,一直谈到了晚上九点还没有谈完,就是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他能不喝一口水不松一口气地谈下去,一直谈到对方坚持不住,一直谈到对方拒绝或者说妥协。

李建国提出了四六,就放心地转到楼下的茶室喝茶去了。李建国在喝茶的时候还认真地想了一下四六的问题,他想如果他坚持下来,说不定就四六了呢?四六和三七的差别李建国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

李建国丝毫不担心美居中心嫁不出去,一边是因为有史缔维这个大头,一边是为了美居中心的地理位置,他想如果安美居不要,说不定狗居猫居的就会来找他们了。李建国还想着是不是在媒体上炒作一下,就说某某和某某集团争抢美居中心。

一想到这儿,李建国马上觉得美居中心成了自己手中的一块宝贝,他发短信告诉赵新要坚持四六,就算同意三七也不能现在答应,要拖一拖。赵新接到短信的时候,已经和安美居的人沟通得差不多了。他一看短信就明白李建国又变卦了,赵新不好意思就这样中断谈判,他只好说集团里有点急事,他需要马上赶回去。

安美居的人也不挽留,他们握了手就出来了。安美居的董事长虽然没有做任何表示,赵新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不快。本来为了他们合作的成功,安美居的人已经在准备饭菜了,准备在谈妥之后庆祝他们的合作。

苏妮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李建国正为四六的事情跟赵新争吵。李建国哪有心思听苏妮的电话啊,他恶声恶气地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苏妮觉得李烟肯定告诉李建国了,要不李建国也不能这样对自己。想到这儿苏妮就更害怕了,她打电话骂陈小年,说他们完蛋了。陈小年让苏妮不要紧张,反正李烟也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李建国追问起来,苏妮完全可以工作的理由推开。苏妮觉得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了,投降是不可能的。反正李建国也不会光听李烟一个人的,为了自己的未来,她一定要竭尽全力翻腾一下。

郭福英没有想到苏妮与陈小年还有一腿。郭福英在李烟没回来的时候,还曾经对两个侦探拍出来的照片有所质疑。郭福英一手拿着照片一边对两个侦探解释:“这一个是我女儿,你们在哪儿拍到的我女儿?这一张是采购部的经理,他和苏妮去谈工作了吧?你看看,我让你们去拍史缔维,你们拍这些照片有什么用呐?”

两个侦探正在为郭福英的迟钝感到烦恼的时候,就听到李烟在外面踢门的声音。郭福英看到门外的李烟显得格外兴奋,她蹦蹦跳跳地对郭福英说:“我看到小妖精偷人了。要不是他们跳了窗子,我就逮住他们了。”

郭福英马上把侦探拍来的照片拿给李烟问:“是不是采购部的陈经理?”李烟看到照片中不仅有苏妮和那个男人,还有自己的身影的时候,哇啦一下子叫了起来。李烟吃惊地说:“妈,这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也在照片上啊?”

郭福英就把自己请侦探的事情给李烟讲了一遍,郭福英信心十足地对李烟说:“小妖精的好日子快要过到头了,你爸爸那脾气,要是见了这些照片还不杀了她。”李烟也显得很高兴,她搂着郭福英的脖子坚定地说:“妈,我们一定合伙把小妖精干掉,到时候不仅爸爸可以回到你的身边,小妖精的跑车也成我的啦。”

郭福英一高兴,就把方超风叫过来拿主意。方超风觉得不能把照片拿给李建国看,这样子他会怀疑郭福英的用心,最好把这些照片给李建国邮过去。郭福英就把照片存了底,然后挑几张最有刺激性的照片装进信封,以匿名信快递了过去。

郭福英在算计苏妮的时候,苏妮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苏妮告诉李建国,郭福英跟踪她,而且派人威胁她。今天她和陈小年一起去咖啡厅见客户的时候,郭福英请来的无赖就冲了过来。打了苏妮不要紧,一笔快要谈好的单就完蛋了。

李建国因为自己喝多了酒,对苏妮的话也没有太在意。苏妮就非常生气,她先是不理李建国,后来又把李建国叫起来。苏妮拿着一把水果刀,站在阳台上威胁李建国,她说自己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死了算了。苏妮还强调自己不是为了孩子,早就想死了。

李建国一下子被“孩子”这两个字给击中了,他说:“孩子?什么孩子?”

苏妮哭哭泣泣地说:“我们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你不知道吗?”

李建国说:“你怎么不告诉我?这些天我也忙晕了头,忘了你了。宝宝,你不要这样呀,郭福英跟踪你不对,打你更不对。相信我,我会妥善解决的。宝宝,快把刀子放下来,你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宝宝!”

李建国起初的时候说这些话就是为了应付苏妮。你想想都三更半夜的了,李建国又喝得醉乎乎的,他哪有精力与苏妮沟涌感情啊。他虽然站在那儿,但两只眼睛却是闭着的。后来因为提到了孩子,李建国就精神起来了,而且说出了让他自己都很感动的话来。

李建国说到最后,差不多都要给苏妮跪下来了。

郭福英因为抓到了苏妮的有力证据,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郭福英上次买的那块墓地,在方超风的帮助下,以稳赚两千块的利润卖了出去。郭福英眼前被这净赚的两千块给迷惑住了,她拿出家里的所有积蓄,加上李建国放在她这儿的十万元钱,全部购买了墓地。方超风已经替郭福英算过了,她购买墓地的利润远远超过了股票及银行利息。如果郭福英能沉下心来,这些墓地在五年之后就可能赚十多万。

李建国进来的时候,郭福英正拿出那些墓地的合同,一张一张地摊在桌子上看。郭福英想这些墓地花了不到二十万,不出五年就能变成三十万。才五年的时间,上哪儿找这么高的利息去?郭福英光想着利润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建国进来,而且已经像鬼一样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是什么?”李建国问郭福英。

郭福英看见李建国有些兴奋,她说:“这是黄金墓地,五年可以赚十万。我买了十个墓地,这位置和编号都是不错的。”郭福英没有注意到李建国的脸色,她仍然兴致勃勃地对李建国讲解她手中的墓地。

“墓地?我还没死呢你就买好墓地了?”

“将来总会有死的那一天嘛。”郭福英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后来她又觉得不对,马上给李建国解释:“这是赚钱的一种方法。”

“我看你是脑子有了问题,妈的!”李建国一把揪起郭福英,这次他不往墙上撞了,而是把郭福英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李建国踢一脚,郭福英嚎叫一声,李建国不等郭福英起来,又一脚踢了过去。

郭福英已经知道李建国的脾气,所以在李建国踢打她的过程中她不骂李建国了。郭福英忍着疼痛,忍着李建国把自己打死的危险给李建国摆道理。郭福英一边护着脑袋一边说:“李建国,李建国,你不能打我,你也不能打死我。如果你打死我公安局就会来抓你,到时候你不仅公司完蛋了,我们的家庭也完蛋了。你一坐牢,小妖精还不得改嫁啊,就是不改嫁她也会找情人、偷汉子,到时候你就戴好几顶绿帽子。哎哟,哎哟……”

李建国哪儿听得进郭福英的道理,如果郭福英像以前那样不声不响地捂着头任他打,李建国根本打不了几下就没力气了。但郭福英已经不是以前的郭福英了,她现在不仅能骂李建国千人操的,她还给他讲法律,扣绿帽子。李建国越听越生气,他一直想找一个东西捂住郭福英的嘴。

郭福英见李建国松开了她,就以为他听了自己的大道理。郭福英擦擦嘴边的血爬起来说:“李建国,你好好想想,那个小妖精为什么要嫁给你?是因为你年轻还是长得有魅力?屁,她是看中了你的钱。你有本事天天打老婆,你就不管你的小妖精,小妖精想害死我们一家你知不知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李建国,你傻,你是一个大傻瓜!小妖精都……”

郭福英接下来就会告诉李建国苏妮和陈小年的事情,但那个都字刚说出来,李建国就拿了一个剪刀冲过来,随着郭福英的惨叫,李建国埋藏在心中的怒火全部爆发出来了。李建国觉得郭福英的嘴唇太薄了,还没使劲呢就剪开了。

郑少沛早就想跳一跳了,从他一进英建集团就想跳。只是他想跳的时候碰到了苏妮。现在郑少沛感觉到苏妮那儿也没有什么油水,就决定拍拍屁股走人。郑少沛起初一心盯着史缔维这条大鱼,外企的工资不管怎么着也比国企的高。郑少沛为了讨好史缔维,做了不少对李建国不好的事情。后来郑少沛感觉史缔维这边其实是一个空架子,就和英建集团一样。

郑少沛开始寻找机会,他在安美居开业的时候曾经投过一封求职信,但安美居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只是昨天晚上,安美居突然给郑少沛来了电话,希望与他见面谈谈。

见面的时候,他们谈得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投机。在谈话的时候,为了郑少沛的一句话,安美居的董事长还拍了桌子。郑少沛心里难受极了,他想私人企业家别的没学会,都学会拍桌子了。郑少沛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反感的时候,安美居的董事长说了一句让郑少沛心跳加速的话:“你可以来我们集团任行政总载,月薪五千元,外加百分之八的股份。不过,你要帮我挖一个人过来。”

郑少沛问:“谁?”

“赵新。”

郑少沛心里有些失落,他想原来人家找自己的原因并不是完全想挖自己过去,而是想利用他的条件来收买赵新。郑少沛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奔着安美居的优厚条件,郑少沛还是一口就答应了。郑少沛并不知道赵新已经与安美居的董事长谈过了,所以在找赵新的时候,郑少沛就得把自己推在了功德架上,以便赵新能对自己的关照存有感恩之心。

赵新不知道如何找郑少沛沟通。现在见他主动来找自己,赵新倒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赵新没有想到,郑少沛在临走的时候还扯了自己一把。郑少沛明确地告诉赵新,自己一直不喜欢跳来跳去的,但在英建集团实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所以他必须跳一跳。

“人往高处走,你准备跳到哪儿?史缔维那儿吗?”

郑少沛摇着头说:“不是史缔维,”他想了想又说:“我要去安美居,他们那儿缺少一个行政总载,打过好几次电话了。”

赵新心里一惊问:“安美居?你要去安美居啊?”

郑少沛高兴地说:“是啊,安美居的条件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去?赵经理,像我们这种人才,李建国不重视,有人重视啊,所以我们都用不着在英建集团吊死。”

赵新吸了一口气说:“也是。”

“赵经理,你不想跳一跳?像你这样的人才好多人都盯着呢。”

“哈哈。”赵新笑了起来。

郑少沛推心至腹地说:“赵经理,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给安美居的董事长提过你,真的,人家挺感兴趣的。我喜欢与你在一起工作,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赵新微微一笑说:“他们已经找我谈过了,但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觉得安美居与我们集团离得太近吧,如果我们和安美居合作成功的话,跳不跳都那么回事。英建集团再不好,也呆了这么几年,何况我现在离开也不是时候,市场刚刚缓和一点,就算李建国对我不好,我也不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落井下石。”赵新缓缓地说。

郑少沛一下子站起来了,他不相信地说:“四六?你以为安美居会与我们合作?”

赵新说:“说实话,四六是李建国抛出的一个泡泡,其实他同意三七的。你还不了解他嘛,死要面子活受罪。”

郑少沛心里冷笑着,但表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说:“能争一争也好。”

赵新说:“李建国还想着史缔维。”

郑少沛说:“史缔维?实话告诉你吧,史缔维那边才没有戏呢。”

赵新当然明白郑少沛说的没戏是什么意思。他感叹地说这事我早跟李建国提过,但他是一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史缔维如果真的想与我们合作,为什么迟迟不肯亮手中的牌?而是打着董事会研究的名义拖来拖去的?

赵新建议郑少沛在临走之前帮助他说服李建国,促成与安美居的合作。

郑少沛不以为然地说:“促不促成不是我们俩说了算的,李建国喜欢一言堂,什么事不是他自己拿主意呀。赵经理,我就不明白你了,你和李建国非亲非故,而且你在这儿又不能充分发挥你的才华,你还不跳一跳?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

赵新一针见血地说:“你以为李建国傻吗?我们想走就走了吗?按李建国说的,如果我们现在想走,要提前两个月写辞职报告,而且在三年内不准在同行业中工作。这些可都是李建国提出来的,当时你不是也没有反对吗?现在好了,这些条件就要绑在你的身上了。”

郑少沛说:“那些文件还没有正式签发呢,李建国不会这么绝情吧?”

赵新一笑说:“希望李建国不会为难你。”

对于郑少沛的走,李建国起初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听说郑少沛是去安美居任行政总载的时候,就不高兴了。李建国觉得郑少沛明明知道英建集团想与安美居合作,在双方谈判未果的情况下,郑少沛却交了辞职,抛弃英建集团奔安美居去了。

李建国准备和郑少沛谈谈的时候,美居中心的员工却因为工资的事情闹罢工了。他们集体签名要上告英建集团,而且还招惹了不少记者过来。苏妮为了迷惑李建国,假装躺在家中养病,暗中却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如焚。李建国咽下想说的话,让郑少沛先去解决美居中心的事情。

美居中心的工资不是拖一天两天了,也不是拖一个月两个月了。以前员工们也就是嘴上说说,发发牢骚,根本不会闹什么罢工。现在看来,工人们不仅闹罢工,还签名到劳动局告英建集团。郑少沛心里烦躁,就叫着程美丽一起去美居中心看看。李建国的意思是记者方面让程美丽去打发一下,实在不行请他们吃吃饭什么的。李建国说英建集团现在是关键时期,决不能因为某一方面不良的影响给英建集团带来负面影响。

程美丽一边等电梯一边向郑少沛抱怨:“如果不做购物频道的烂广告,员工的工资也能解决了。董事长怎么分不清哪头轻哪头重啊,这员工一闹起来,影响就大了。”

郑少沛说:“关于工资的事我天天提,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都是打工的,都是靠工资生活的,没有工资我们怎么活嘛。我觉得员工闹一闹也好,不闹李建国还觉得没事一样。”

程美丽叹息着说:“我看呀,英建集团真是穷折腾,一分钱没有还愣充大头。实在不行把他的奔驰卖了算了,那奔驰够我们发工资的了吧?”

郑少沛突然间笑了起来,他说:“这车可是他的一张名片,卖了车不就意味着英建集团完蛋了吗?”

程美丽说:“又能坚持多久呢?我这儿快坚持不住了,广告公司天天像讨命鬼一样,现在电话一响我就哆嗦。”

郑少沛说:“钱肯定会有,面包也会有的。只不过英建集团也没有什么奔头,有好地方还是考虑一下吧。”

程美丽说:“那倒是,像你这么一个研究生呆在这儿真屈才了。现在公司里哪一个不想着走,哪有心思干活呀。工资三个多月没发了,谁也受不了。”

郑少沛说:“希望这种状态尽快结束,不然集团也坚持不了多久。程美丽,以你的才气,还是动一动吧,不然到了最后别搞得自己鸡飞蛋打。”

郑少沛明着劝程美丽,其实是想从程美丽口中打探消息。程美丽虽有去意,因为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只好呆在这儿‘当天和尚撞天钟’。所以,她不好充分表露自己的意向,只好敷衍了事。

美居中心门口围满了员工,好像开什么誓师大会一样。刘传海站在椅子上,挥着手,声嘶力竭地喊着什么。有一些工人挥着拳头,机械地喊着:我要工资,我要工资!

刘传海的演说不仅没有达到效果,员工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有几个小伙子,仗着记者在场,推来搡去地想要闹事的样子。几个保安根本不听刘传海的,抱着肩膀在一边看笑话。刘传海见到郑少沛就像见了救星一样,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喊:“郑经理来了,让郑经理跟你们说吧!”

员工们根本不理郑少沛,只是一个劲地喊:“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工资。”有几个胆大的还喊:“让李建国出来,让李建国出来跟我们说话!”几个记者抓住时机,不停地拍着照片,一个女主持拿着话筒来到郑少沛的面前说:“你是行政部的郑经理吧?我是东风电视台的记者,我想跟你谈谈。”

郑少沛不理记者,闷着头往里走着。程美丽也不知道他的意思,只好跟在记者们后面,不停地做着解释。郑少沛走到台阶上,然后停步转身,像伟大领袖毛主席一样挥了挥手说:“大家安静一下,请大家安静一下。针对工资的事情我来解释一下,请大家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好吗?”说到这儿,郑少沛像以前一样脸上挂满了微笑,然后还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可是今天员工们不听他的了,在他们的眼里除了工资之外,唯一让他们相信的就是抱着短枪长炮的记者们。他们第一次觉得,只有记者才会站在他们的身边,只有记者才能帮他们把工资讨要回来。所以别说郑少沛了,就算李建国又能怎么样?没有钱,说什么都是假的。

这几个有主见的闹事员工,早就在心中盘算好了,他们不信英建集团拿不出他们的工资,他们上下左右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万的金额,所以他们约好,如果不讨得一个说法,他们决不妥协。记者们一边同情工人,一边因为职业的原因盼望着事情扩大,这样他们就可以挖掘到更多的新闻。

所以,员工们不理郑少沛这一套,仍然喊着:“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工资!”

郑少沛气急败坏地说:“安静!谁再乱说话就扣谁的工资。你们不是想要工资吗?集团公司不缺你们这点钱。三个月没发工资为什么?原因不在我们,在于你们美居中心,一分钱不赚拿什么发工资?”

员工们分辩:“没有顾客进来我们有什么办法?”

员工们说:“三个月不发工资我们喝西北风啊?你们是领导,你们工资多,别说一个月就是十个月不发也没有什么。可是我们是小工人,我们每个月就指望这点工资了。没有工资我们怎么活?你们有没有考虑我们?难道生意不好是我们的错吗?”

郑少沛镇不住,只好灰溜溜地把情况汇报给了李建国。李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但他此时如果出面,有损自己的面子,所以就让赵新代表他去解决。赵新起初不想管,但看着李建国忧心忡忡的样子,于心不忍。

赵新的车一开过来,大部分员工都安静了许多。有几个人还喊着:“赵经理来了,赵经理最能替我们说话了。”赵新看到无数双眼睛黑压压地盯着自己,心里突然酸了几酸。他低沉地走到工人中间说:“请大家放心,明天大家一定能拿到属于自己工资。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绝对不会超过下午六点。请大家相信我。”

有个员工说:“可以给我们一个承诺书吗?”他说完又补充,“我们相信赵经理,但我们不相信英建集团!”

赵新故作轻松地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我们领导的问题。为此,我代表公司向你们道歉。请相信我,请相信英建集团。你们付出了劳动,就应该得到报酬,没有什么条件可讲。如果大家相信我,就请等到明天。”

刘传海也帮忙说:“真的真的,你们的工资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因为公司要查账所以耽搁了。作为集团的财务经理,因为工资的事情我非常抱歉。但你们这样闹也闹不出工资来嘛。大家马上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去,省得影响工作。对于那几个闹事的员工,我们也抱以理解的态度,好了,好了,明天大家都拿到工资了,请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就是不干也得拿到工资走对不对?”

员工们不依,要刘传海给他们打欠条,等到发了工资欠条就还给刘传海,要不然他们都不散,他们不仅不散,还继续闹事,闹到劳动局的来,闹到发出工资来。

刘传海无奈,只好把员工们的工资算了算,打了一张集体欠条给他们。工人散后,几个记者一下子围住了他们,问英建集团为什么拖员工的工资,是不是像外面说的那样英建集团危机重重?美居中心是不是要被安美居兼并?针对这些情况他们要采访英建集团的董事长。

赵新解决了问题,目不斜视地离开。记者抓不到赵新,只好追着刘传海。刘传海当然不能回答记者的任何问题。他像明星一样被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拥着向二楼逃去。

程美丽对郑少沛说:“这事有些怪呀?拖工资这么一点小事怎么惊动了这么多记者?”

刘传海擦把汗说:“这次罢工绝对不是工人的意思,我看是有人鼓动的。这个小苏跑到哪儿去了?员工们罢工她不知道吗?闹成这个鬼样子,真是的!”

程美丽说:“是不是苏董事长的意思?因为我们和安美居一合作,美居中心就不属于她了。听说因为这事,她和董事长吵了好几天呢。”

刘传海说:“不要乱说,我们还是马上回去商量一下工资的事情吧,欠条我都打好了。”

程美丽说:“活该,看来我们也得鼓动员工们罢罢工,不然我们的工资都成了无尾巴狼啦。你说呢郑经理?”郑少沛无心与他们俩说笑,满腹心事地走在前面。

关于这次工人罢工,郑少沛是知道的,苏妮也是知道的。但他们都不阻止的主要原因是各有所图。安居美的董事长希望利用拖欠工人工资的事情小题大做,以便让李建国在混乱的时候举手投降。他们根本不会给李建国什么四六,也不会三七了,他们给李建国开的条件是二八。安美居已经从郑少沛那儿了解到史缔维的有关情况,所以对于美居中心这块蛋糕等于含在了嘴里。而苏妮之所以不阻止工人罢工,她是想分散李建国的注意力,让自己这几年聚拢的钱财安全转移。苏妮知道了自己面临的危险,她可以隐瞒一时但隐瞒不了一世。身边的陈小年、郑少沛,还有郭福英等等,都是安装在她身上的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爆炸了。

苏妮打算用最短的时间搞上一笔钱,跑到国外去。她要甩掉李建国,甩掉陈小年,甩掉汪小米,史缔维也不行了,苏妮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与精力来套住这个大鼻子。

第十三章谁在诉说

郭福英有一张嘴,但她却不能说话。医院的时候,郭福英还吞着血水表示自己的愤怒。但一会儿就被医生给用上好的药棉给封住了。他威严地对郭福英说:“不能说话了!”

这个用棉纱封住郭福英嘴巴的医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医院呆了快十年的时间,已看惯了人间的生死离别,但见到郭福英的时候,这位医生的身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郭福英的嘴已经不是嘴了,像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整张脸上全是血迹。身边的方超风拿着一块厚厚的毛巾,捂往郭福英的脸。年轻的医生用手揭开毛巾的时候,郭福英已经没有了泪水,她张着嘴,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年轻的医生惊叫着喊:“怎么会这样?谁干的?”

方超风哭得泣不成声:“还能有谁?她男人呀。”

“畜生!禽兽!”年轻的医生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了。

年轻医生的愤怒引来了好多人来看郭福英,几个年轻的护士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么愤怒。她们挤上来的时候,有一个护士因为看到郭福英的嘴巴,腿一软就晕倒在地上了。天呀,怎么会这样?这个男人怎么把老婆的嘴唇给剪开了!

郭福英的眼睛里猛然有了泪水,那些泪珠大颗大颗地淌下来,如黄河水决堤一样泛滥开来。郭福英用微弱的声音对方超风说:“如果我死不了,我要告李建国。如果我死了,你得帮我告李建国。”

方超风连连点头,她帮郭福英挂了号,然后又打电话给郭福英的两个孩子。方超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种从来没有的正义感窝在她的嗓子里。让她感觉郭福英真是太不幸了,太可怜了。方超风一定要帮郭福英讨个公道,要不然,自己的良心也会坐卧不安的。郭福英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她却想到的是方超风,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朋友。

年轻的医生没有犹豫,他把郭福英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给电视台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电视台的朋友做的栏目是《法制与家庭》,所以对这类的题材非常感兴趣。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的时候,郭福英还没有从手术室出来。方超风正在门口拉扯着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哭喊着往手术室的门上撞。方超风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疼爱郭福英,她两眼含泪地抱着李烟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妈妈没事!”

李烟根本听不进去了,医院的时候,以为郭福英真的生病了,后来当方超风告诉她真相的时候,李烟的脑子里像钻进了一窝蚂蜂,左冲右撞地没有一个出口。李瀛显得比李烟冷静,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声不吭。

“妈妈,妈妈,你怎么这么命苦呀!”李烟一边哭一边拼命地挣扎。后来坐在椅子上一直垂着头的李瀛突然走上来打了妹妹一巴掌吼:“妈妈没事,你哭什么?”

李烟被这一巴掌打愣了,她捂着脸说:“你打我?哥哥你打我?”

李瀛也为刚才的莽撞感到后悔,他想:我打她干什么?妹妹有什么错?后来李瀛突然说:“我会给妈妈报仇的!”

这时候他们就看见了两个记者。方超风见了记者如同见了救命草,她把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记者。记者起初以为仅仅是家庭暴力,没想到还牵扯出重婚罪来。两个人就非常兴奋,只要郭福英同意,他们就会全力以赴地为她主持正义。

妇联的人来找李建国的时候,他正准备接受赵新的意见,想和安美居达成协议。妇联来了一个女同志,瘦瘦黑黑的,戴着一幅近视眼镜。她说话低沉,语气温和。在她的后面却跟了几个伶牙利齿的女记者,好像郭福英的事成了她们自己的事情一样,她们一边听李建国解释,一边提出种种让李建国难以回答的问题。

“请问李建国先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郭福英女士动手的?”

“你打了她几次?每次都是用什么样的方法?”

“你既然不爱你的妻子,你为什么不离婚?而是打着未婚的名义,又找了一个小老婆。李建国先生,你以为这是旧社会吗?你以为你是旧时帝王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吗?你打她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后面的问题,一下子涉及重婚案。记者们感兴趣的不仅仅是李建国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虐待了郭福英,而是他一下子有两个老婆的事实,让他们想到了最新颁布实施的婚姻法。针对东风市第一例重婚案,妇联和媒体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李建国听到郭福英不仅控诉他虐待罪,还告他重婚罪时,李建国后悔得真想给自己几个嘴巴。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李建国纵有千张嘴也没有办法说清了。只好转变角色向妇联和记者们检讨自己的错误。他把郭福英的罪行加油添醋地说了一番,以便证明自己出手也是她逼急所致;然后又剖析了自己的种种不对,就算郭福英是为他购买的墓地,也不能动手打人。

妇联的人和记者们冷笑着,她们可能对李建国这样的男人,或者说大部分包二奶有钱的男人深恶痛绝,她们巴不得出现郭福英这样的例子,以敲打那些有了钱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所以她们才不会同情李建国,她们来的意思,只是想让李建国明白,郭福英有代言人了,作为妇女权益的维护者,妇联不能对此事不管。

看着一帮女人趾高气扬地离去,李建国杀了郭福英的心都有了。他本以为妇联只是敲山震虎,哪知道第二天的东风日报竟然头条报道了这件事情。接着,各大网站和报纸都纷纷转载,来采访李建国的电话络绎不绝。李建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一张网中,越挣扎系得越紧。

看了报纸的朋友、伙伴也打电话过来,有安慰的,有同情的,也有帮李建国出主意的。李建国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多。早上去洗手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头上竟然有了好多白发。

李建国从洗手间出来,清洁工已经来打扫卫生了。李建国看到办公室里,他的大班椅上坐了一个女人,起初看以为是郭福英,仔细一看却是郭福英的姐姐郭福玲。郭福玲和郭福英长得很像,只是个子没有郭福英高。她见李建国进来,二话没说,扇了李建国两个耳光。

李建国晃了晃,眼前一黑,跌坐在沙发上。

郭福玲眼含热泪,蹲下来看着李建国:“建国,李建国,你真狠啊!你真能下的了手啊!”说完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李建国,如果我妹妹不死,我一定让她和你离婚,如果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活不出人样子来。”

李建国难过地说:“姐,我知道我错了,我是冲动,真的。”

郭福玲冷笑着说:“李建国,你将要为你的冲动付出代价!”

办公室的门怒火冲天地关上,李建国抽出纸巾,但嘴角并没有淌血,只是感觉两个腮帮子火辣辣的,很难受。李建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为了让事情尽快平息,他想出很多方法,只要郭福英不上诉,什么条件他都答应,可是面对来人,郭福英除了泪水还是泪水。

赵新为了和安美居合作,这两天一直埋在家里搞资料。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从员工口里知道了这件事情。他来到李建国的办公室,李建国正站在窗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听到门响,他头也没回。赵新站在那儿,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李建国缓缓转身:“你都知道了?”

赵新说:“早上听说了。我看这事,你要妥协一下。自己的老婆嘛,认个错也没什么。如果这样炒作下去,对你和公司的影响都不好。”

李建国愤怒地扯过几张报纸说:“现在不是认错的问题,你看看吧,全是我的!”

赵新浏览了一下,全是郭福英的专题报道。上面百分之百的新闻对李建国不利,赵新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也是夫妻。这事捅开了只能让人家看笑话。要不,我去说说吧?”

李建国摇摇头说:“没用,我能想的办法全想了,她现在把妇联和记者当成了自己的娘家人。”

赵新说:“她真的要起诉了?”

李建国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上面的一只茶杯应声落地:“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狠!她这样做是想把我往死里逼!”

才两天不见,李建国瘦了一圈,两只大大的眼睛陷在眼窝里,显得无比的空洞和迷乱。

赵新从办公室出来,医院。他没见到郭福英之前,也没有想到李建国会下手这么重,他以为就是李建国打了几下,再重也不过扭了胳膊摔破了脑袋之类的。哪想到郭福英的嘴唇被剪成了花朵,看到记者拍下来的最初照片,赵新的心像被刀子扎了几刀。

郭福英不能说话,她见到赵新泪水哗哗地淌。郭福玲鼻子一把泪一把地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不告李建国难解我心头之恨。我妹妹是人啊,不是动物,他怎么这么狠心,说剪就一刀剪了?啊,这是人干的事情吗?这是人吗?”

“他是冲动?他冲动他怎么不打小妖精?啊,小妖精现在也好受不了,如果按照新的婚姻法,小妖精也得判刑。妈的,最好判个死罪,让她破坏别人的家庭!”

赵新一时无话可说,一转身走了出来。

苏妮早就从报纸上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一边兴奋一边惊恐。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没人关心她的事情了,她就可以趁李建国混乱之际,快速达到自己的目的溜走。可是想到李建国能剪开郭福英的嘴唇,说不定他也会剪开她的嘴唇。想到她和陈小年的关系,苏妮不寒而栗。好几次她做梦,都梦到李建国知道了她和陈小年的关系,苏妮总是在李建国的追杀中哭醒。后来,她就收拾了一下搬回汪小米那儿住了。

汪小米因为苏妮在家里,很多事情都变得不自由起来。当他知道苏妮的真实情况之后,不仅没有同情苏妮或者说像她想的那样同甘共苦一起渡过难关,而是盘算着怎么样离开苏妮。当然,不能就这样离开,汪小米跟了苏妮一年多了,他不会这样空着手离开,更不会再和苏妮纠缠在一起。汪小米现在最想搞清楚的是,苏妮现在还有多少钱,她能从李建国那儿出来,不可能空手而归。

苏妮那几天像疯了一样折磨汪小米,汪小米每一次从她身上下来,总会想到酒店里的那些鸭子,当然他比那些鸭子要好一些,不管怎么说苏妮还是一个年轻富有活力的女人。

有一次,汪小米趁苏妮睡熟之后,轻轻地拉开了她形影不离的皮包,翻找了一番,除了一千多元人民币之外,皮包里竟然没有一张银行卡。这让汪小米非常吃惊,他明明看到苏妮有银行卡的,好几张,就放在钱包里面。苏妮看到汪小米翻找自己的皮包的时候,心里又惊又怕,她想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把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了银行里。要不然,汪小米肯定早就携款而逃。不过转头想想自己和汪小米的关系,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汪小米刚躺回床上,苏妮一边说梦话一边坐了起来。汪小米吓了一大跳,确信苏妮没有发现他刚才的举动,才温情似水地揽过苏妮说:“又做噩梦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老是做梦。”

苏妮靠在汪小米怀里,心里早就把他杀了几百回了。她淡淡地笑着说:“汪小米,你想不想钱?”

汪小米打着哈哈说:“钱,钱可是好东西,谁不想啊。”

苏妮转身看着汪小米说:“那你想不想马上拥有呢?一百万,你想吗?”

汪小米想到李建国说:“那要看怎么得到这一百万,如果让我杀人我可不干。虽然我命运不济,但犯法的事情别找我。”

苏妮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犯法的事情当然不能干了,我们要正当地挣钱。我想好了,这事我们得要两百万,到时候你一百万我一百万。拿到钱后各奔东西,谁也不牵连谁。”

汪小米睁大了眼睛说:“真的?快说说是什么事情?”

苏妮就把想好的计划对汪小米如此这般地说了。汪小米一边为苏妮的狠毒感到慌恐,一边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苏妮不就是想趁此机会一箭双雕吗?那么汪小米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苏妮有她的计划,汪小米也有他的想法。这样一来,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成了表面上看起来的患难兄弟。

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李烟显得心事重重,她有好几个晚上都呆在酒吧里,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心事。李烟不知道该向着妈妈还是该向着爸爸。妇联和记者无数次希望从她的嘴里得到一些消息,比如爸爸从什么时候开始虐待妈妈,比如妈妈是不是像爸爸说的那样泼妇成性,蛮不讲理。李烟清楚地知道,只要她一张嘴,无论是向着爸爸还是向着妈妈,她就要伤害一个人。伤害一个从小养她爱她关心她的亲人。要是不说呢?不说也不行,家里已经乱套了,谁始谁终,总得有个说法。大姨妈已经说了,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告倒爸爸和小妖精,让爸妈离婚,让小妖精服刑,然后妈妈就可以得到财产的一部分。

李烟想的最多的当然是让小妖精服刑,她作为一个第三者,破坏别人的家庭,当然要为此付出代价。可是又有人说,如果这样,爸爸也犯了重婚罪,爸爸也要坐牢。

李烟想来想去,想得头都大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好让自己喝酒,不停地喝。也许喝醉了就好了吧。李烟想着,再次拿过酒杯,这时候,化了妆的汪小米过来,一把抢过李烟的酒杯说:“你不怕喝醉了吗?”

李烟夺过酒杯蛮横地说:“我喝我的酒,就是喝醉了又关你什么事呢?”

汪小米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说:“我心疼啊。”

李烟白了汪小米一眼,仰头把杯中的酒喝干了。

汪小米拿过酒杯说:“我来陪你喝吧,我不能看着美女独自痛苦。”

喝着喝着,李烟就感到头晕目眩,她的身体软软地靠在汪小米身上,眼神迷离地说:“我好困啊,我好想睡觉。”

路边,汪小米把睡着了的李烟抱进车里,然后向南急驶。按照他制定的计划,往南50公里,有一个度假山庄,他给李烟喝了高浓度的安眠药,如果从这个时候计算,她最迟也得明天晚上醒来。在路上,汪小米一边捏弄着李烟的脸蛋,一边拨通了李建国的电话。

此时,李建国正在家里吃着一盘苦瓜。

医院里,孩子们也都不见踪影。李建国回到家里,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客厅里堆放着孩子们换下来的衣服、书本,还有一些方便食品的包装袋。厨房里锅冰灶冷,切了一半的西红柿已经腐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拉开冰箱,李建国翻出了一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好在还有一盘切好的苦瓜。李建国想到自己上火,最近牙疼得厉害,就把这盘苦瓜炒了炒,也没有放其他调料,就着冻馒头吃了。

在吃苦瓜的过程中,李建国想到郭福英,想到以前这个温暖的家。越想他心里越不是滋味,苦瓜没有炒熟,所以显得苦味特重。李建国像忆苦思甜,像虐待自己一样,一片一片吃着。这时候,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建国浑身一个机灵,看到手机上一连串陌生的号码,李建国犹豫不决。因为这些天,找他的人太多了,妇联,记者,亲朋好友。搞得李建国烦不胜烦,一听到手机铃声就浑身发抖,六神无主。

手机一直响着,越响李建国越不敢接了。后来,他就把手机关了。关了手机,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那串陌生的号码,李建国简直都要崩溃了,心一狠,把电话线拔了。

李建国吃完了苦瓜,感觉痛苦减少了一些。只是头晕得要命,脚踩在地上像弹棉花。李建国让自己躺在沙发上,根据以前的经验,他感觉自己是要病了,这一次不是小病,而是要大病一场了。李建国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猛听外面一片脚步慌乱,接着,门啪地打开,郭福玲一头撞了进来。她看到躺在沙发的李建国,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喊:“不得了啦,李烟被人绑架了。”

李建国像做梦一样站了起来,身子不由地晃了几晃。

跟在后面进来的是刘传海,还有几个李建国的心腹。原来汪小米见李建国不接电话,就把电话打到了公司里。刘传海接到电话后吓坏了,又打不通李建国的电话,医院找郭福英商量对策,急火攻心的郭福英一下子晕了过去。

刘传海因为紧张,他结结巴巴地把事情述说了一遍,然后焦急地说:“他们要两百万,限十个小时内,不然就撕票了。两百万,怎么办?上哪儿找两百万?”

李建国头皮一麻,人也清醒了不少。他马上想到那个陌生的电话,马上回拨过去,对方却关机了。李建国跌坐在沙发上说:“怎么这么多倒霉事全赶到我身上了?刘经理,你说怎么办?”

刘传海说:“我们不能报警,因为一报警孩子就有危险。可是如果在十个小时内凑这么多钱,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董事长,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建国捶着脑袋,作为一个商人,他历经商战无数,一时怎么知道谁和自己结怨结仇?李建国当然不想白白送给别人两百万,但也不想因此惊动警察,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李建国不敢说自己一身清白。他想着有什么办法,既不让女儿受伤,还不能让金钱受损失。所以,在威胁电话又一次打来的时候,作为商人的李建国竟然给汪小米讲起了条件。李建国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我完全理解你的行为,我也会给你两百万。不过我只是想知道,这两百万你能拿到多少?相信你连五十万也拿不到。如果你能明智一些,我愿意送给你五十万,这五十万是你自己的。”

郭福玲见李建国这样,她哭着说:“你他妈的有病啊李建国!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跟他们讲条件啊?李建国,如果我们拿不出钱,他们就会杀了李烟了。李建国你想想,别说两百万,就是一千万也换不来孩子的一条命啊!”

按照常规,劫匪要的是钱,只要不叫警察,他们一般不会撕票。不过李建国还是不敢大意,万一因为自己的犹豫,女儿出了什么事呢?

即然如此,那就想办法凑钱吧。如果不是现金,如果不是限制时间,别说两百万,就是两千万李建国砸锅卖铁也得凑上。可是现在,在他后院起火、事业下滑的时候,竟然女儿被人绑架,这两百万一下子愁死了李建国。

在凑钱的过程中,威胁电话像午夜凶铃一样响了起来。李建国的心随着电话铃声一阵阵抽紧,尤其想到女儿可能正像电视中演的那样,经受各种折磨与污辱时,李建国的心都碎了。这时候,赵新又一次做了一件让李建国感动也很不舒服的事情。赵新向安美居的老板打电话,人家一听就送来了两百万。拿到沉得像小山一样的两百万,李建国心里如刺在喉。

李烟还躺在宾馆里沉睡不醒。

汪小米在打威胁电话的时候,已经盘算好了,只要拿到钱,他才不会管苏妮呢,他拿了钱后顺着那个破水管,滑下去,然后进污水处理车间,从车间钻到天棚,上面有车,汪小米开着车直接飞机场,他已经订好了去深圳的机票,然后在深圳窝上两天,直接以旅游的名义去香港,然后想办法出国。

这时,李建国已经凑好了两百万,听到这个消息,汪小米竟然没有怎么兴奋,他想李建国这么爽快凑了钱,肯定有猫腻。他前前后后地想了一番,觉得自己就算拿到了两百万,肯定也不会平安无事,如果因为这两百万而进了局子,他的青春岁月就完蛋了。汪小米越想越害怕,他竟然隐约觉得,大批的警察已经向他包抄过来了,说不定,自己还因此送上性命。想到这儿,汪小米果断地给李建国打了电话,告诉他李烟所在的宾馆,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了。

李建国带着人马赶到宾馆,一眼看到已经睡醒了的李烟,这孩子正揉着眼睛四处张望呢。她衣着整齐,脸蛋红润,因为睡眠充足,她显得精神抖擞。当她看到大姨妈和爸爸抱着她又哭又叫的时候,李烟显得懵懵懂懂。

苏妮正在家里做着离开的准备,她相信李建国不会给钱,也相信汪小米肯定早就在公安局里了。苏妮利用这些日子,把房子和车子卖掉,加上公司的钱,凑了六十多万元,她把这些钱从银行里拿出来,准备坐下午的飞机离开东风市。

苏妮知道,就目前自己的情况,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对她不利,所以苏妮只好一走了之。反正身份证和名字都是假的,李建国闹翻天也找不到她家里去。苏妮在洗手间里描眉化妆的时候,没想到汪小米已经溜了回来。溜回来的汪小米有些后悔,他一路上都恨不得打自己的耳光,他想如果李建国没带警察呢?

汪小米回到家里,一眼看到放在桌子上的皮包,他只拉了一点,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然后像鬼一样,把皮包拿走了。等到苏妮出来,发现自己的皮包没有的时候,汪小米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这一瞬间,苏妮一下子瘫在了地上,皮包呢?刚才明明就放在这儿,里面的钱全是刚从银行里取出来的,苏妮用一张报纸包了,外面还包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现在这个皮包没有了,她进洗手间的时候还有,出来就没了。

苏妮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翻一气。她不能接受皮包丢失的事实,她宁愿怀着自欺欺人的心态到处寻找。也许自己藏起来了,也许自己放在某个地方了。衣柜,床底,书桌,连厨房的垃圾桶她都翻过了。

苏妮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她拿起手机,拨打汪小米的电话,机子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时候,李建国家里却是一片欢喜,女儿李烟完好无损地失而复得,李建国又毫发没损。所以,李建国才不会追问劫匪的情况。而大家根据李烟的诉说,一致认为是小混混酒后闹事,后来又害怕了。既然是虚惊一场,李建国就在饭店为女儿摆宴,一边庆祝一边感谢在他危难之时伸手相助的员工和朋友。

因为有了事先救急的两百万,李建国对安美居的老板有了一种好感。大有伸手相助雪中送炭的感恩之意。他回到办公室里,想着应该开会商量一下与安美居合作的事情。家里出事以后,李建国好久没有过问公司里的事情了。要不是有赵新在这儿顶着,公司的情况不堪设想。一些客户因为李建国的后院起火,而对他的为人产生怀疑,本来想要合作的生意也就泡汤了。

想到这儿,李建国又对郭福英产生一种恨,一种无中生有的恨意。要不是她,事情怎么会转变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她,李建国怎么会如丧家之犬?现在李建国不敢出门,所到之处一片打骂之声。李建国是什么呢?是陈世美,当代的陈世美!

李建国想和安美居合作,是因为他第一次用客观的目光来审视自己,审视英建集团。美居中心如果不与安美居合作,别说三七了,那不断增长的亏损数字像毒蛇一样撕咬着李建国的心。英建集团再大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赵新没想到自己的一串数字就说服了李建国,赵新把美居中心开业以来的报表全部翻了出来,除去前五个月稍微的赢利外,从去年到今天美居中心一直在走亏损的路子,从每个月亏损一千块开始,像温度针一样慢慢上升,虽然上升到现在亏损的金额仍然保持在一万元以内,但加起来也是一笔让人心疼的数字。

美居中心已经不完全是一块鸡肋,而是绑在英建集团上的一块石头。如果和安美居合作,英建集团不仅不用掏钱,还要赚那三分的利润。李建国不是一个傻瓜,他当然分得出轻重。所以他就以给赵新面子为理由,为自己找了一个退路。

安美居本来想做二八,但考虑到与美居中心合作以后,赵新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出任经理时,安美居的董事长才让了一步。能让自己的人去管理美居中心,李建国当然求之不得。所以在这次合同的签定中,赵新无疑成了双方条件的一个筹码。

与安美居合作之后,郑少沛的美好愿望泡汤了。安美居的老板并没有食言,只是在薪水上减了一半。郑少沛当然不会窝窝囊囊地下嫁,只好以自己另寻高就而向李建国提出辞职。

在没有看到那封快件之前,李建国正在为郑少沛离职的事情发火。他见郑少沛不理他规定的条条框框,还要李建国把没发的工资付给他时,就咆哮起来了。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站在郑少沛面前吼:“你还要工资啊?你炒了我还要工资啊?郑经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按照规定,你应该付给我赔偿金!”

郑少沛说:“董事长,你冷静点。”

李建国说:“我怎么冷静?我告诉你郑少沛,你如果按规定提前两个月打辞职报告,你的工资我一分不少地付给你。但你现在没有提前打报告,所以我不能付给你工资。要是我再无情一点,你就得付我赔偿金。”

“董事长,你不能这样。我来英建集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郑少沛说。

“屁!别给我谈功劳,你在英建集团最辉煌的时候进来,却在英建集团最困难的时候离开,还功劳?你配吗!”

“李建国,你不给钱就不给钱,你骂人可不行!”郑少沛也急了。

“骂你怎么了?”李建国的无赖劲又上来了。

郑少沛气呼呼地站起身来说:“李建国,你无情别怪我无义!”郑少沛摔门而出,李建国哈哈大笑,笑完他说:“哟呵,你能怎么样?告我?还是杀了我?我李建国怕呀?好怕呀!”

这时候,沈点点抱着一叠快件过来,其中有一封李建国先生亲启的信件。按照常规,这些急件都是沈点点帮助拆的,然后根据情况分类处理。这封没落款的快件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因为李建国不在,沈点点也不敢拆开。

李建国瞟了一眼说:“拆吧,没有什么秘密。”

沈点点就拆,随着她的手,陈小年和苏妮的照片就露了出来。沈点点看到照片,吓了一跳。李建国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他把那些照片全部拿出来,靠在椅子上一张一张地欣赏。沈点点吓坏了,身体像筛糠一样。

照片一共十张,这十张照片并没有什么太出格的地方,陈小年和苏妮并肩向咖啡厅走去,陈小年和苏妮在喝咖啡,陈小年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苏妮妩媚地笑着。突然,李建国看到了第十张,陈小年和苏妮起身离开,陈小年在和苏妮接吻。

李建国把照片收进包里,对站在一边乱抖的沈点点说:“你害怕什么?不就是几张照片吗?有什么呀?喝喝咖啡,谈谈公事,太正常了对吧?”

沈点点马上点头讨好地说:“肯定有人陷害,惟恐天下不乱。董事长,你千万别为这事难过!”

李建国看了她一眼说:“我难过什么?有什么难过的?你好好工作,不要乱说什么。这事就到这儿结束了,知道了吗?”

沈点点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得到李建国的恩准后,马上拉开门,像后面有炸弹一样跑出去了。

沈点点走后,李建国把照片翻出来,又认真地看了一遍。他拿着那些照片,好像欣赏什么一样。此时的他表情从容,没有一点儿愤怒的样子。

看来,他们勾搭上不是一天两天了,怪不得陈小年进了那批亚草席,怪不得苏妮不让转让美居中心,怪不得陈小年忍辱负重呆在工厂。想到这儿,李建国一拳打在桌子上,上面的花瓶像跳舞一样弹跳了几下,跌在地上碎了。

陈小年当然不知道大祸临头了,李建国的车停在工厂门口的时候,陈小年正在二楼的歌舞厅里搂着一个女人缠绵。这个歌舞厅是工厂为了给工人解闷,特地拼了两个房间,里面放了一台电视,一台音响,没事的时候工人们会聚到这儿娱乐一下。

陈小年来了之后,几乎天天喝酒,喝完酒后就找女工跳舞。老实点的女孩都害怕陈小年,所以一到下班大家都钻到宿舍里如临大敌。陈小年开始的时候专挑漂亮的,后来漂亮的玩烦了,就把那些平时不怎么上眼的女工挑了出来。碍于他的权力,女工们对陈小年又恨又怕,有几个胆小的还半夜卷着被子逃跑了。

后来,厂长找了陈小年谈话,陈小年想到自己的计划只好老实了一些。工厂里的女工不行,陈小年就跑到镇子里找,有一个模样不怎么样,但特别风骚的女人和陈小年一见如故,经常背着她的老公跑到歌舞厅里跟陈小年约会。今天,陈小年又喝了酒,他搂着女人激情似火的时候,歌舞厅里的门突然被人撞开,陈小年以为是工人,头也不回地说:“没看见老子在干嘛呀?滚!”

李建国带着人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会碰到这种事情。所以,他一下子愣了,陈小年抱住那个女人在沙发上折腾,女人丰腴的身体展露无余,跟李建国来的人也都大眼瞪小眼,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过分的寂静让动作中的陈小年回过头来,然后他一下子从女人身上弹跳起来,陈小年也顾不得穿裤子了,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说:“你……你怎么来了?”

女人脸色瞬间全白,抱着衣服夺路而逃。

李建国挥了一下手,跟在他身边的人走了出去。随着门响,陈小年一下子跪在地上:“董事长,你一定要听我解释,这个女人是我的女朋友。”

李建国示意陈小年穿上衣服,陈小年拿着衣服,浑身像筛糠一样乱抖。外衣反穿,裤子一直套不上去。在穿衣服的时候,陈小年倒是希望李建国能够出去,他的心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乱了,他脑子里全是这下他完蛋了,李建国肯定找这个理由把他开除了。陈小年一边抖动一边给自己找理由,他一定得说和这女人是彼此相爱,老婆不在身边,今天这事也是情不自禁等等。陈小年的脑子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只是他不知道哪种理由说出来更有说服力。

李建国在陈小年穿衣服的时候,他把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李建国想,以他的身份,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渣动手?他如果和他动手,就会脏了自己的手,如果他和他说话,就是对自己人格的污辱。想到这儿,李建国大踏步转身离开。陈小年摸不透李建国的意思,他想可能是歌舞厅不方便,得去办公室谈谈。

没等陈小年出门,几个保安就冲了进来。陈小年看看,都认识,在公司里,他们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陈小年挤了一下笑容,右手习惯性地伸到上衣口袋里,不过,此时口袋里没有烟。陈小年有些难堪地笑笑:“不好意思,哥们,这事也太他妈的巧了。我说,李建国怎么突然来了?”

几个保安已经得到李建国的指示,哪有心情听陈小年废话,何况陈小年曾经在公司里对他们有过为难,大家都巴不得趁这个机会报报私仇。所以他们默契地围住陈小年,一个保安一拳打在陈小年的脑袋上,没等陈小年的脑袋偏过来,旁边的人又是一脚。接着一个保安又伸出脚,陈小年的身体扑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接着,就是陈小年无比凄惨的嚎叫。

随着一阵拳打脚踢,蹿来蹦去寻找出路的陈小年已经像死人一样趴在地板上了。保安们站在那儿,等待着陈小年鲤鱼翻身。陈小年嘴角全是鲜血,白色的衬衣上已经片片鲜红。陈小年趴在地上,满腔的愤怒快把他气炸了,他竟然想到,是不是刚才玩过的女人是李建国的情妇?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可能想到,他和苏妮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

一个瘦保安见陈小年不动,过来用脚踢了踢他:“死了?不会这么快死了吧?”

陈小年高声骂:“你他妈的才死了呢!李建国呢?我要见李建国!”

瘦保安冷笑一声说:“你以为董事长能救你?你也太他妈的天真了!”

陈小年恨声道:“要死,也得他妈的死个明白。你告诉我,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别说我是和情人约会,我就是强奸她又能怎么样!气死了,我他妈的快气死了!”

瘦保安对同事挤了挤眼睛说:“哟呵,敢情你还挺冤的啊!这一顿没打明白是吗?来,兄弟们,再给他松松骨头!”

陈小年拖着受伤的身子爬起来,语气已经没有刚才的硬气:“别打了,再打就死了。我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兄弟们,我必须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瘦保安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陈小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

陈小年痛苦地摇摇头,突然说:“难道,那个女人是李建国的情妇?这事我可冤了,是她先勾引我的。”

瘦保安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捅到陈小年鼻子底下说:“你他妈的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要不是哥们看你可怜,你的命都没有了。现在,给你个逃命的机会,马上滚吧!”保安用照片抽了一下陈小年的脸,然后带人离去。

陈小年躺在地上,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稍微的挪动都会让他疼痛难忍。陈小年想到苏妮,往事像电影镜头一样把他们的故事又过了一遍。此时他一点儿也不会为苏妮担心,而是把所有的怒气都归在苏妮上面。如果她当初不勾引自己,他怎么可能在英建集团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如果她不给自己太多的希望,他也不会为她鞍前马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在英建集团这几年,做牛做马竟然是这种结果。想到以后如果自己因此残疾,想到自己的妻儿,想到今天所受的凌辱,两行热泪慢慢地从陈小年的眼角淌了下来。

苏妮已经不知去向,为了找到苏妮,李建国想了很多办法,搜寻人员像撒网一样在东风市拉了好几遍。可是没有苏妮的消息,苏妮好像泥牛入海一样,就这样在李建国的生活里消失了。

起初的时候,李建国脑子里全是仇恨,他想只要找到苏妮,他一定想尽办法报复她、折磨她,最好也用剪刀剪开她好看的嘴唇。为了她,他付出了这么多,可是她呢?不仅在金钱上算计他,还在身体上背叛他!李建国真是后悔,他后悔和苏妮结婚,这样的女人也就是几千元钱就能打发了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冒险去结婚?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建国对于苏妮的仇恨也慢慢淡化了,有时候他还会想到,苏妮在哪儿呢?她有钱花吗?她过得好吗?李建国必须承认,苏妮这个女人是他命中的杀手,像他这样一个阅尽无数女人的男人,终有一天会倒在一个女人的手下。

此时,医院出来了,剪破的嘴唇已经愈合,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郭福英出院后,并没有像李建国希望的那样撤诉求和,像以前那样对李建国言听计从。现在的郭福英,好像因为剪了嘴唇,嘴巴突然变得尖锐刻薄起来。

郭福英烫了大波浪,身上套了一件黑色绣花的旗袍,脚下是一双暗扣的黑色高跟皮鞋。不知是穿不习惯还是故意的,郭福英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她的眼睛描成大熊猫,嘴巴抹的是大红的唇膏,一笑露出两排阴森森的牙齿。

李建国还以为郭福英这身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没想到她找他离婚来了。郭福英站在那儿说:“我知道你早就想跟我离婚了,现在我成全你。我想开了,像我们这样的婚姻,根本没有爱情,勉强生活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李建国心里一喜,他想到只要郭福英同意离婚,那么他现在的一切麻烦将迎刃而解。当然,作为老公,李建国会适当地在经济上给她一些补偿。可是没等李建国提出来,郭福英就提出了她的条件:“按照法律规定,离婚后我会得到英建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知道英建集团是你的心肝,我也不想当老板,我只想要现金。五千万换来你的自由,也挺合算的。你不仅摆脱了一个黄脸婆,也摆脱了为人夫的事实。李建国,你可以任着性子勾三搭四,李建国,你成了贵族王老五!”说着,郭福英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请李建国签字。

李建国一下子呆了,五千万?她可真敢要啊。虽然英建集团的资产远远超过亿元,但百分之五十大部分是滞销品和不动产。李建国看着郭福英不断蠕动的嘴唇,竟然后悔没有把这张嘴给缝起来。在李建国的记忆中,郭福英从来没抹过唇膏,所以他看到抹了唇膏的郭福英,竟有恍然如梦的感觉。他想现在的医学真是发达啊,这张嘴唇根本看不出被修整过的痕迹。

郭福英看到李建国傻傻的样子,心里感觉特别的高兴。她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活明白了,女人还是要打扮的。刚化过妆的她站在镜子前时,简直都为自己的改变惊呆了。郭福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她一次又一次地掐着自己的胳膊自问,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吗?

方超风给她盘算好了,郭福英可以去拉皮,去隆胸,还可以做修形整体。如果按照她的方法去做,郭福英一定能比现在年轻十岁。郭福英在没有化妆之前,还有想和李建国过下去的念头,但她从美容院出来,就想和李建国离婚了。

依李建国现在的身价,只要郭福英离了婚可以得到五千万。五千万,是什么概念?郭福英可以用这些钱找回青春,可以用这些钱开个公司。她已经想好了,离了婚后,她就投入商界,投个几百万开个美容院,她不用自己经营,把美容店承包出去,她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当然,她还得投钱帮方超风把广告公司开起来,在郭福英最困难的时候,是方超风给予了她春天般的温暖。不是方超风,医院里了。

有了方超风这样的朋友,她又从记者和妇联那里获得了同情和支持。郭福英的思想瞬间转变,想想自己为了一碗饭而忍受了这么多年,郭福英觉得自己活得真是窝囊。

离婚吧,所有的人都支持她和李建国离婚。离婚后,她可以不用看李建国的脸色,她也不用担心李建国会甩了自己,反正她有钱,她自己当了老板,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不行呢?

所以,面对李建国为了求和而做出的种种承诺,郭福英不屑一顾。她在媒体和妇联的鼓动下,已经从一个软弱的女人变成了一个伶牙利齿的女人。她会当着很多人的面,像表演一样把自己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把自己说成一个无比可怜却又无比坚强的女人。郭福英曾经在电视上表示,她要以自己为例,希望天下的女人都能够坚强起来,勇敢地对男人说不。

一时,电视台、报纸、电台、杂志都有郭福英和李建国的消息。这些消息除了刊发记者采写的文章之外,还请了专家来针对这件事情讨论。李建国为了保护自己,请了东风市最好的律师,可是法律无情,李建国在强大的媒体和事实面前,无法掩盖自己犯了重婚罪,并虐待妻子的种种事实。

当着记者的面,郭福英微笑着问李建国:“你现在后悔了吧?后悔也没有用了,是你把一个温顺的妻子变成了母老虎!”

望着郭福英春风得意的脸,李建国的心里如乱箭穿心。五千万,他做梦都想不到,郭福英会要这么多钱。他以为郭福英就是说说而已,这个连一干块都不敢带在身上的女人,怎么想到要这么多钱?再说,根据目前集团的情况,如果把一半的财产分出去,李建国还有什么资本支撑英建集团?英建集团发展到今天,虽然没有想象中的辉煌,可是却凝聚了李建国多年的心血。她郭福英凭什么分掉一半?虽然她是李建国的妻子,虽然她为了支持李建国而任劳任怨。可是也没有这样狮子大开口的,李建国想最多也就是几百万的事情,没想到她老人家一张口就是五千万。

郭福英显得无比坚定,在她的眼里,李建国已经不是恩爱如山的老公,而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曾经带给她美满和幸福的家庭,曾经让她深爱并思念的丈夫,都因为那把剪刀而绝望并土崩瓦解了。郭福英算是想明白了,在这个世上,女人决不能因为家庭而失去自己。试想一下,如果自己像冯姐一样,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郭福英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她和李建国的婚姻已经走到尽头了,不管李建国怎么求她,这一次,她决不会原谅他了。

五千万,一分不少!

李建国的名字和照片频繁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春风得意、一掷千金的老总了,而是一个陈世美,一个变态狂。他不仅背叛了自己的妻子,还拿剪刀剪了妻子的嘴唇。值得高兴一番的是,这个昔日辉煌不可一世的成功男人,却面临着家庭和公司的双重危机。

真是报应啊,那么精明的商人,纵横江湖那么多年,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李建国不用回头,就知道身边的人们,恨他的、不恨他的,都在盯着他。此时的他们一定在幸灾乐祸,他们一定期待着李建国倾家荡产,他们还期待着郭福英不依不饶,把李建国送进重婚的大罪。

偌大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李建国缩在沙发上,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视机。镜头前的他头发蓬乱,面部苍白。一些手持话筒肩抗摄像机的记者好像约好一样,在一瞬间涌了过来。李建国本能地举起左手,企图盖住镜头。

记者们围住了李建国,然后像机关枪一样发出各自的提问。

“李建国先生,在您和苏妮小姐结婚时,您有没有想到重婚?”

“李建国先生,您如何看待美居中心被安美居兼并的事实?”

“听说您的太太,就是您的正式夫人,已经告您虐待罪和重婚罪,作为当事人,您是如何想的?您有把握胜诉吗?”

“李建国先生,英建集团从一个地下作坊走到现在,作为创始人您能接受即将破产的事实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没有一点退路。李建国陷在房间里,竟然有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感觉。他愤愤地想,如果一把火烧了呢?英建集团瞬间化为灰烬,那样,他就成了穷光蛋,那样,郭福英还能要五千万吗?

李建国点着了烟。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手中的烟扑闪着。一支,两支,三支,掉下来的烟灰突然烫到了手指,李建国一惊。这时,楼下传来保安声嘶力竭的哭喊:“不好啦,失火了!”

李建国奔到窗前,抬眼之处,窗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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