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白癜风专科医院 http://www.txbyjgh.com/

“贺鬼头”还是“贺梅子”

不独《水浒传》里的绿林好汉们有诨名绰号,文人们也有自己的外号。比如宋初词人宋祁,因为“红杏枝头春意闹”一句被称为“红杏尚书”,而另一位词人张先,也因为三首写“影”写得绝妙的词,得了个“张三影”的雅号。

和这两位前辈比起来,贺铸的外号“贺鬼头”,不仅听上去怪吓人的,其由来也没那么光彩。原来,此人相貌奇丑,脸色青黑,眉宇之间更是透着一股杀气,人们嘲笑他的长相,就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当然,贺铸本人肯定对这个外号不满意,谁愿意一辈子被人嘲笑长得丑呢?为了给别人留下好印象,贺铸所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拼命填词。

付出终有回报,填了一辈子词的贺铸,到晚年时终于因为一首《青玉案》摘掉了“贺鬼头”的帽子,这首词是这样的: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台花榭,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碧云冉冉蘅(héng)皋(gāo)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这首词写春暮夏初时的景象,不仅写景生动,下阕结尾处一连串对“闲愁”的比喻更是精妙无比。愁的情绪人人都有,但这种情绪通常难以捕捉、不易言说,贺铸竟能连作三个如此优美的比喻,令人耳目一新。

三个比喻中,尤其以最后一个“梅子黄时雨”最为贴切。江南一带每到初夏梅子成熟之际,都会有连绵不断的小雨,俗称“梅雨”。人们的闲愁,不就正像这梅雨一样绵长而不绝,无端地惹人烦忧吗?

这首词太过著名了,从此之后,贺铸便多了一个雅号“贺梅子”,而从前不好听的“贺鬼头”,就很少有人叫了。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长相不那么好看的贺铸,写起词来却是如此优美动人。连黄庭坚都忍不住写诗称赞道“解道江南断肠句,只今惟有贺方回。”这下,贺铸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狂放词背后的悲哀

有着这么一张刚硬面孔的贺铸,在性格上也是十分粗放豪爽,颇有些豪侠剑客的习气。据说,他少年时侠气冲天,喝起酒来如同鲸吸牛饮,但与此同时,又博闻强记,读书十分认真,人们都分不清他究竟是个洒脱的剑客,还是个贫苦的书生了。

据叶梦得《贺铸传》中记载,贺铸喜欢谈论天下大事,没事就爱吹吹牛、发发牢骚,而且常常当面指摘别人的毛病,搞得对方下不来台。贺铸自己也说“少有狂疾”,还曾得意扬扬地自号“北宗狂客”。

贺铸有一个同事,就曾被他的这股狂劲整得够呛。这个同事家世显赫,平日张狂惯了,有些瞧不起贺铸,常常故意和他为难。有一天下班后,贺铸就把这个同事堵在办公室里,一边数落他平时的不法行为,一边结结实实揍了他一顿。从此之后,这个同事见了贺铸就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触他的霉头了。

不过贺铸也确实有狂的资本,那就是他的出身。他是当朝开国皇帝宋太祖皇后的族孙,不仅世代衣冠,娶妻也娶的宗室之女。有这么一层关系,又有谁敢找他的麻烦?

贺铸常说,自己祖上是唐代大诗人贺知章,因为贺知章家住庆湖(又叫镜湖、鉴湖),还自号为“庆湖遗老”。当然,考虑到贺铸爱吹牛的性格,这个祖先的真实性怕是要打个折扣。

总而言之,贺铸性格的主体就是狂放,他有一首《六州歌头》,写得那叫一个淋漓痛快: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kòn),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sǒu)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蓬。官冗从,怀倥(kǒng)偬(zǒng);落尘笼,簿书丛。鹖(hé)弁(biàn)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笳(jiā)鼓动,渔阳弄,思悲翁。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频繁顿挫短句,极具爆破感的密集韵脚,似乎每个字都带着风声,一个气度非凡的豪侠形象跃然纸上。这种形象在唐诗中屡见不鲜,但在宋词中却是少有的。这雄健的笔力、飞扬的神采,读来不禁让人击节赞叹。

然而细细品味此词,在狂放的豪侠气之外,我们还能读到贺铸的悲哀。彼时的北宋内忧外患相交织,边境上的强敌虎视眈眈,但统治者却重文抑武、埋没人才,连我们熟知的大英雄狄青都毫无用武之地,又何况贺铸所写的这些侠士!

昔日交结的豪侠之士,在一年年难挨的等待中,早已把锐气消磨殆尽。虽然心怀愤慨,但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只有像贺铸所写的那样,恨恨地登山临水,把心事寄于琴弦、付于飞鸿了!

晚年的贺铸隐居于苏州,每日以读书为事,但在他的心中,想必也一定有很多不平吧。否则,又怎么会在《青玉案》中,写下那么深切动人的“闲愁”呢。

然而我们不得不说,贺铸还算是幸运的,他去世于年,没有见到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样子——仅仅两年之后,北宋王朝就在金人的铁蹄之下覆灭了。

哀婉凄绝的“半死桐”

谈论宋代词人时,常常有人喜欢把他们分出派别来,什么苏轼、辛弃疾豪放,柳永、秦观婉约。的确,不同词人有不同的写作风格,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词风就是固定统一的。事实上,苏轼、辛弃疾也写过不少温婉之作,柳永、秦观也并非写不出气象宏大的句子。

而在贺铸身上,这种风格的多变性显得尤为突出。他固然有不可磨灭的英雄豪气,也不乏温柔细密的儿女柔情。他有一首悼念亡妻的《鹧鸪天》,就写得非常哀婉凄绝: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贺铸的妻子赵氏虽然是宗室之后,却一不嫌他穷、二不嫌他丑,与贺铸同甘共苦多年,两人情谊甚笃。赵氏去世后,贺铸重访两人一起到过的地方,不禁触景生情,便写下了这首词寄托哀思。

古代的词牌多有别名,而《鹧鸪天》的其中一个别名,就是“半死桐”,取自“梧桐半死清霜后”这一句。其实,“半死桐”此典早有来历,汉人枚乘在《七发》中写:“龙门有桐,其根半死半生,以之为琴,声为天下至悲。”贺铸此语,也是在抒发自己丧偶后的至悲之情吧!

其实,相比于贺铸其他婉丽的词作,这首词所用的字眼可以称得上是平淡如水,回忆起妻子的深情,也不过“挑灯夜补衣”这一个画面。但就是在这样平淡的倾诉中,自有一段物是人非、阴阳两隔的撕心裂肺。

后人极为推崇这首词,常常把它和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并提,合称为宋人悼亡词“双璧”。大家也不妨比较比较,哪首词更加感人呢?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qianjinzia.com/qjzpz/1290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