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的高层住宅楼的窗户上大多没有玻璃,而是用塑料布遮挡风雨。只要一声令下,砍断钢丝绳,这些巨大的混凝土石块就会瞬间封堵通道。这些17岁、18岁的中国姑娘们,她们赤身裸体地站在江边上。小小板门店见证了50多年来朝鲜半岛的风风雨雨。桌子中央的麦克风线就是军事分界线。

第三个早晨来临了。

  车过大同江,穿过光复大街,行驶在统一大街上。

  看到统一大街,想到今天要去的地方就是南北相隔而无法统一的地方——板门店。

  那里是著名的北纬三十八度线。一个曾经与血火相连的地方。

  路过平壤最高的住宅区,楼群都是三十多层,如森林般树立,形成巍巍壮观的景观。

平壤住宅楼。

  有团友发现路两旁的高层住宅楼的窗户上大多没有玻璃,而是用塑料布遮挡风雨,就问小崔:为什么没有玻璃?

  小崔说:这些楼一建起来时,就没有玻璃。

  那么玻璃在哪里呢?

  在大安玻璃厂——

  小崔给大家解释说:去年胡锦涛主席访问朝鲜,见到平壤大街上许多住宅楼没有玻璃,就援助朝鲜一个玻璃厂,连生产玻璃的原料都是从中国拉来的。因为刚刚建设,还没来得及大规模生产,所以,平壤的住宅楼窗户上缺少玻璃的景象,自然还是老样子。

  玻璃——国民生计最基本的材料,老百姓遮风避雨的底线,由于缺乏原料,还得需要中国援助。由此可见,这里缺少的恐怕不止玻璃一样东西。大凡国民经济的必需品都缺。在“先军政治”的思想指引下,一切都要服从“先军政治”,所以,老百姓的需求还是要让位给大浦洞导弹、劳动火箭。

  车子就这样驶过无数没有玻璃的楼群。在这样的楼群间穿行,有如穿行在一座千疮百孔的水泥森林间,风吹来,雨打来,风雨霜雪一起袭来,个中的滋味唯有这森林内的居民能够体味。试想,一块块塑料布能够遮挡住多少风霜雨雪呢?!又能给这个严寒季节长于温暖季节、位于北纬三十八线以北的国度带来多少温暖呢?!窗外虽然是春天,但是强劲寒冷的风还是使我们感到异常的寒冷。

坐在车上的我们,不禁把衣领竖起来,双手抱在一起,打个寒噤。

平壤南侧的和平门。门的朝向是南方,隔断南北的正是那条著名的“三八线”。此门是祈祷,是向往,是期盼,但真正和平统一之日又在何时呢?

  汽车一直在山地与平原间穿行,山上少树,只有稀少的几株杂松立在山坡上,一个个山头都是光秃秃的。总是纳闷,为什么这里寸草不生呢?是不是50年前的凝固汽油弹将这里的土壤彻底翻了个儿,挖地三尺地把小草的根须都烧毁了?!是不是战争的岁月消失的太快,56年就可以将历史冲刷得如水一样淡泊?!是不是战争的炮火与化学品破坏了这里的生态平衡,将每一片土壤、水流、空气、阳光都变得不可信任而被酸化、炭化、盐碱化?!

  许多的未知接踵而来,就像迎面而来的隧道一样。

  隧道一个接着一个,车子在隧道中穿行。

  黑暗扑面而来,迎着突涌的黑暗,顿时有跌落深渊之感,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等待光明的到来,一旦穿出山洞,内心就涌起一阵欢呼,有一种“洞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犹如站在黑夜等来黎明的人,眼前一派辉煌而眩目耀眼,而一时无法睁开眼睛……

  从进入黑暗到见到光明,时间很短。而曾经经历战争的人们绝对没有这样的幸运,黑暗到光明仿佛是一辈子的事,站在出生地遥看死亡地一样遥远,就这样等待着,期盼着,冀希着……

  车子每向前前进一公里,内心都在说,这在当年可是用志愿军的生命和鲜血一寸一寸地向前拼命、搏杀、打出来的一条路啊!

  

  朝鲜全国纵深短,从新义州到板门店南北一线只有公里。

  平壤到开城只有公里,开城到板门店只有8公里。

  板门店离汉城非常近,直线距离才40公里。

  沿途被边防哨卡拦住检查了几次。

  这里有前线的感觉。

  在离板门店还有几公里的地方,车子停了下来。

  我们下车后,在一个人民军的前方检查站里等候。

  这里已被改成旅游景点。

  小卖部里卖着旅游纪念品。另外一间房子被布置成带有作战沙盘的作战室。

人民军边防检查站。

  一个人民军军官用朝语为我们解说,小崔在一旁翻译着。

  这位军官的军衔是中尉,中等个子,长得健壮、精明。

  沙盘上,一道道铁丝网隔断了南北双方,军官用长杆子指点着:这是南北军事分界线;这是南朝鲜军方守卫的地方;这是朝鲜人民军守卫的地方……

  板门店,曾经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位于朝鲜半岛中西部、北纬38度线以南5公里处,因有一个用木板搭成的小杂货铺而得名。朝鲜战争结束时,交战各方在板门店签署停战协定,从此,板门店闻名世界,被载入史册。

距离板门店还有些距离的边防哨所。这里已经感到前线的那种紧迫气氛了。

休息室里的军事沙盘。

  中尉军官带着我们重新登车,向军事分界线前进。

  在车子上,团友们纷纷用中国香烟“贿赂”这位人民军军官。

  军官毫不客气地接受了来自中国的香烟。

  进入核心地带,三八线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和战争的火药味十分浓烈。

  车子在两侧高架铁丝网的不宽的道路上行驶。我们进入了一个巨石阵。

  车子行驶在一个巷道中,巷道两边是高坡,坡上用钢丝绳连着方的和圆状的混凝土石块,每个都有几米大小。只要一声令下,砍断钢丝绳,这些巨大的混凝土石块就会瞬间封堵通道。据说,朝鲜实行“全国要塞化”。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第一线是三八线附近几十公里宽度纵贯日本海与黄海的“马其诺防线”。在当年中国志愿军坑道的基础上经过几十年的修建早已形成密如网状的地下长城,地面上是碉堡、防坦克壕、地雷区,在去板门店参观的路上可以清楚的看见地面上这些巨石阵。这些巨石阵是好几道,一层一层向后延伸。特别是板门店向东北方向延伸到日本海这一带都是山区,令人难以忘怀的上甘岭就在那里。

  车子向前开了一会儿,来到了停战谈判签字的地点。

  停战谈判的地点是后来移过来的。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绿化的很好,植物被修剪的很整齐。院内建着几间木板房。有卫兵守卫着这座院子。

  板门店的停战谈判室是一座木板房,木板房里放着一张褐色桌子,铺着绿色军毯,桌那边是挂着联合国国旗,这边挂北朝鲜国旗。给我们讲解的朝鲜人民军中尉军官,用一种严肃的声调一句句地描述当年的谈判,讲述把美帝直打进停战谈判室为止的过程,然后,小崔用中文翻译给我们。

板门店附近的中朝与联合国军谈判会场。静谧的停战谈判会场。风景秀丽,景色宜人,看不出半点血腥,闻不到一点硝烟。远处是小崔在为团友照相。

在人类战争史上,一般打得过的时候,是不会谈判的。谈判是为了获取在战场上无法得到的东西。走进这里,有一种久违的感觉。56年前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像黑白电影一样在眼前播放。

  玻璃匣里放着一面联合国的国旗。

  军官说,这是美国人前来谈判时,不敢打着美国国旗,而是用联合国国旗代替的。也就是说,让一个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超级大国,打着自己的国旗前来与一群没有飞机、重炮、坦克的、打得平手的部队谈判,他实在感到没面子。

  小崔的翻译基本是照本宣科。她的脸上是一种没有阅历的平静,显然她的年龄没有经历过那场血火战争,自然没有那种切肤的感觉。

  到了院子里,大家兴高采烈地和中尉军官合影。

  军官来者不拒,谁来都合影。

  气氛比刚来时融洽多了。

  再往前去,就是军事分界线的板门阁。

  在车上,小崔说,看到远处的那根旗杆没有?

  果然,顺着她的手势,看到了远处立着的北朝鲜、南朝鲜的旗杆。南北两方各自竖起的旗塔遥遥相望,南方一边的只有米高,而北方的旗杆则高达米,旗的长度达30米,号称世界第一。当时挺纳闷:旗杆为什么要造这么高,后来知道这是双方互相竞赛的结果。你高10米,我就高20米,互相叫劲,最后以北方比南方高出60米的成绩结束了这场争斗。

  我们的车子穿过一个两边有铁丝网的甬道,铁丝网就从这里向两边延伸出去。

  这里就是著名的三八线。

  

  按照规定的速度,车子缓慢地行驶在乡间的道路上。

  我们已经进入无人地带。路两边是大片的芦苇,仲春的芦苇还低着头,枯黄的头颅垂在春风里,几只小鸟悠闲在水塘边觅食,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这里的环境真叫静啊!就像什么也发生过一样。我知道,每一片芦苇下至少躺着一个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的遗体。56年前我们的父辈跨过鸭绿江,在这里浴血奋战,不就是要换来这样一种安详和宁静吗?这样的安详和宁静来得实在不容易。这平淡的田园风光,需要用最残酷、野蛮的战争来换取!这就是人类的生存法则。

  北纬三十八度线,注定要被这个世界牢牢地镌刻在人类历史进程的纪念碑上。

枯黄的芦苇,让人对春失去了信心。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重返春色呢?

  “打过三八线,雪水加炒面”。这在当年是一句非常形象的形容词。

  父亲的一位老战友亲口告诉我,当年他们13兵团39军师过汉江时,是脱光衣服、赤身裸体地杀过汉江的。开始部队是下半夜到达汉江边的,天气奇寒,谁也不肯先下水。师长王良太看见战士们还在缩手缩脚地,气得大骂:他奶奶的!你们不想被美国飞机炸死在汉江边,就跟着老子一起杀过去!

  说完,他第一个脱光衣服,跳到江里。

  一万多条汉子全都脱光了棉衣,把棉衣和武器顶在头上,涉过齐腰深的水冲过大江。

  天快亮了,美国飞机几乎是擦着头皮飞过来,扔炸弹,头上是下冰雹一样的美国炸弹,江中是一条条赤身裸体的汉子,在零下四十度的奇寒中,他们就这样头顶弹雨,站在水里,迎击着从天而降的黑压压的重磅炸弹。

  有的人站在湍急的江水中,用机枪向着天空扫射。

  许多人抱成一团,一颗炸弹下来,只有一两个人还活着。

  活着的人继续向前冲去。

  更多的人被一颗颗炸弹炸飞,残缺的尸体又被冰冷的江水冲走了。

  一江的血水,一江的尸体。

  最为悲壮的是师文工团的女文工团员们。

  她们都是17岁、18岁的姑娘,最大的也不过20多岁。

  负责文工团的一位干部曾结结巴巴地向师长王良太请示:师长,文工团的女同志脱……脱……脱不脱衣服?

  王良太大声说:她们要穿着棉衣过汉江,那非冻成冰棍不可!

  因为在零下四十度的情况下,穿着棉衣过江,一上岸人体就会与棉衣冻成一体,非活活冻死不可!

  这些17岁、18岁的中国姑娘们,站在朝鲜的汉江边,开始解衣服扣子,脱去身上的棉衣。她们赤身裸体地站在江边,头顶着牛皮鼓、小提琴,开始下水。

  一群青春少女的身体浸入寒彻骨髓的冰水里。

  她们身材窈窕,洁白无瑕。

  雪白的肉体啊,在黑压压的炸弹前显得异常洁白而神圣。

  女兵们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在江水中前进。

  水流很大,炸弹遮天。

  一颗航空炸弹落下来,就是一片血色瀑布。

  女兵被湍急的江水和顺流而下的浮冰块冲得东倒西歪。她们走到江心的时候,一个被战士们称为“百灵鸟”的女兵小胡被江水冲走了。

  小胡是文工团最漂亮的姑娘,苏州人,中学毕业后报名参加了解放军文工团。她的歌声常常就是战士们的冲锋号。

  一颗炸弹从天而降,她为了躲避炸弹,正好被一块从上游奔流而下的浮冰撞上了。

  一同渡江的一个女兵情急之下,大喊着“小胡!”,伸出手来拉她,没有够着,再来拽她,她已经被江水冲远了。

  上了岸的战士们看到了这一幕,所有战士们全都端起步枪、冲锋枪、机关枪、甚至手枪,对准俯冲而下的敌机开火!

  这一群光着身子的汉子们一个个赤裸身体,叉开双腿,迎着一颗颗如雨而下的航空炸弹,就这样与敌机对峙着,死拼着,搏杀着……

  这一幕,过去许多年了,但是却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春来冬去,似锦鲜花遮盖着战士的鲜血。当春风来临时,曾经被弹火耕耘过的土地、江川,能否记得一个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悲壮故事?!56年前20万中国青年的生命被埋葬在这里。“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一首电影插曲就是从上甘岭的坑道里飘过无数中国、美国、韩国青年的尸体,向西,再向西,飘过黄海,飘过国境,传遍神州大地,一唱就是56年。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这首歌成为和平之歌,被地球上所有的民族所接受……

  

  

远处就是板门店朝韩分界线。那座楼是韩方的,叫“统一阁”。

车子在板门阁的场地上停下来。

  我们被军官引到一座花岗岩大碑前。

  碑上是金日成的签名。军官说,金主席生前两小时还在批阅南北统一的文件,这是他为祖国统一而留下的最后签名。

  我们被军官带着朝军事分界线的蓝色木板房走去。

  军官为我们讲起当年在板门店上发生的一些事。

  因板门店地势非常奇特,朝鲜方面在高坡上,相对的南朝鲜方面位置较低,朝鲜这方有一片大树,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对方。美国人见到大树非常反感,因为树叶遮挡了观察哨的视线,于是,就派出四十个横高竖大的美国兵,扛着斧子,到朝鲜一侧来砍树。朝鲜方面当然不让,那天当班的两个人民军军官见到,上前阻止。与美方发生了争执,最后就动手了。人民军军官说,两名人民军军官把四十名美国兵打得屁滚尿流,还打死了一个美国兵,人民军军官以少胜多的战例受到最高奖励,奖给金日成奖章。

  以两人敌四十人,不知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假的?美国兵真的都是不经打的蠢蛋?

金日成手迹。这是他的绝笔,是逝世前一天签下的名字。

面对巨大的石碑,聆听中尉军官的讲解,明白了金日成临终前的最大心愿——祖国统一。这是一个谁也不愿见到的残酷景象——骨肉分离,手足残杀。最可恨的是可恶的外族人,时不时用航空母舰、巡航导弹、隐形战机恫吓你。不禁想起那段词来:四十年来家园,三千里地河山。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罗。几曾识干戈?

  走下台阶的时候,看见南朝鲜的几个军人站在那里。等我们走到房子跟前时,他们就进去了。也许是怕游客用照相机拍他们。

  北南双方在这里建起了24座建筑物,作为双方联络机构所在地和对话场所。最显眼的7幢天蓝色的简易木板房,这是军事停战委员会的会议厅和中立国监察委员会的工作场所。

  我们走进了中间的一间蓝色房子。

  小小的板门店见证了50多年来朝鲜半岛的风风雨雨。军事停战委员会会议室的长方形大桌就放在分界线上,桌子中央的麦克风线就是军事分界线,由此左右延伸公里,将沿线8个郡、个村庄一分为二,并切断了多条大小道路,成为朝鲜半岛分裂最具象征性的标志。目前在这条线的两边,驻扎着多万军队,是世界上屯兵最密集、对峙最突出的地区。

  过去板门店体验着冷战的温度。如今,板门店已被朝韩开辟为旅游景点,各种交流与合作在这里延伸。人们开始期盼板门店上空和平统一的曙光。

  这间房间南、北各有一张门,双方约定的合作方式是:北方带来参观者,南方就退出房间,让这间房全权由北方支配一会儿。反之也一样。这样一来,每个参观者或守卫军人,在这个房间内是可以越过军事分界线的。所以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当你越过了军事分界线,在窗口看着窗外冷峻肃立、穿着迷彩服、戴着墨镜头盔的韩军士兵时,你已经到了韩国。

在板门店朝方一侧看韩国“统一阁”。这样虎视眈眈、剑拔弩张地对峙着,怎么也看不出“统一”的意味。

从北朝鲜一侧眺望南方。横越蓝色木板房中间的水泥线就是军事分界线。这条分界线成为朝鲜半岛分裂最具象征性的标志。目前在这条线的两边,驻扎着多万军队,是世界上屯兵最密集、对峙最突出的地区。

  大家忙着照相,有人以坐在朝鲜方面和志愿军方面为荣,纷纷跑到中朝一方的座位上留影。好位置都被人家抢了,只好跑到美国与南朝鲜方面代表坐的位置上拍下一张留影。没想到这边没人抢,没人挤,效果出奇的好!

  军官说,这间房间内可以照相,出去了就不可以照相。

一间小小的木板房,一张平整的会议桌,从中间一分为二,就被人为地划分成楚河汉界,成为死生之地。

遥想当年,如果美军不在仁川登陆;如果联合国军没有越过三八线;如果美军不打到鸭绿江边;如果志愿军不赴朝参战……今天的南北朝鲜会是什么样子?历史的如果实在太多了,简直无法猜透这个复杂而古怪的迷。

  出了蓝色木板房,我们走回到三八线朝方一侧的板门阁,近距离的观察南朝鲜一边。我们登上了分界线朝方的三层楼顶上,向南望去。

  韩方的“统一阁”,是现代建筑风格,幕墙玻璃,铝合金框架,与这边的朝鲜传统建筑形成鲜明对比。双方的哨楼天线林立,电视摄像头及朝方的白色岗楼、美方蓝色岗楼、电网铁篱,密密麻麻,重重叠叠,战壕沟壑,严阵以待。在距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横贯分界线的混凝土隔离墙,上百万军队和各式各样的杀人武器相向而对。美国打着联合国的旗号横行霸道,凭借武力把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分割成两个部分,把一个家庭的隔断在三八线两边。南北不能统一,亲人不能团聚。据说,仅30万人口的开城市一地,离散家庭就占了70%。

  据旅游图上说,距这里27公里,就可以看到一道筑起的混凝土隔离墙。

  这是美国和南朝鲜方面修建的。它高5至8米,底宽10至19米,顶宽3至7米。在长达公里的整个地段上,每隔70—90米就设置一个碉堡和监视哨,碉堡上有重型武器对着北方。壁障上多处设置安装了自动开关的钢铁大门,以便随时出动坦克、装甲车等军事装备进攻北方。关于这道防线,有一个真实的故事,北朝鲜从年开始,在北方一侧动手挖掘地道,从地下穿过三八线,准备越过美军防区,然后钻出地表,直接对汉城发起攻击。这个深度是73米,相当于30层楼的高度。最后被美军发现而破坏了。

朝方的“板门阁”。站在这里,凝望咫尺天涯,有一种无言的楚痛涌上心头:“兄弟阋于墙”,本应“外御其侮”,没想到却勾结外胡,手足相残。

站在“板门阁”上眺望韩方一侧。高耸的摄像头如鹰眼般警醒,晚上睡觉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得把耳朵贴在地下仔细听,有没有挖地道的声音。所有的神经都如弓紧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历史的无情无法不让人扼腕长叹。

  正午的阳光分外明亮,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可眼前的一切,逼着我睁大眼睛看着。

  看到双方正襟危立的士兵,56年岁月如大幕深垂,一个民族,两个兄弟已经把这小小的板门店变成了一个舞台,双方每天都在周而复始的上演一部叫“骨肉分离”的戏,让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在观看后把一种伤感无助的气氛带到每一个角落。告诉人们对方是造成这场悲剧的罪魁。兄弟残杀,手足无情。站在板门阁上,仰望蓝天,只有一只苍鹰在翱翔。

想想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越过这道生死防线呢?看来只有苍鹰。它一个翅膀在北朝鲜,另一个翅膀在南朝鲜。它自由地穿越三八线,飞翔在这本属于一块土地的国土上。

  年,冷战结束。

  柏林墙已经倒塌。

  三八线成了世界上唯一的“冷战活化石”。

  这条三八线还要保留到什么时候呢?

  我问苍鹰:你翅膀下的土地什么时候能够连成一片,永不再分离?!

  苍鹰无语,默默地飞向远方。

我们凝望“统一阁”的时候,有三个韩国军人走出来,观察我们。高倍望远镜可以看清我们的脸部。迅速拍下他们,立存此照。

“掩体粉碎机”可以钻入地下几十米,巨石阵、铁丝网又能可奈几何?大同江上停泊着美国间谍船“普伊布洛号”。多米深的地铁将我们带进了一个地下世界。金日成像章在外国游客心中显得格外珍贵。大家兴高采烈的碰着杯,因为这是在朝鲜的最后一个晚上。

 离开板门店,向后开8公里,回到了开城。

  在回来的路上,从南朝北开进,有一种从南方进入北方的感觉。

  尽管我们在军事分界线上只踏入南方一步。

  依然是巨石阵,依然是铁丝网,一道道巨石阵势绵延起伏,一条条铁丝网蜿蜒曲折。揣摩着,如果是重型主战坦克、“布雷德利”装甲战车开进,这些障碍能够阻挡得了隆隆的车轮吗?如今的导弹都加入了贫铀的成分,可以上天,可以入地,特别是智能型钻地炸弹,如B61-11核弹头,采用贫铀弹头,头锥部采用钢制造,厚度为毫米,用B-2隐形轰炸机投掷。这种贫铀弹头能够射穿地下工事上面覆盖的坚固岩石和混凝土,穿入地下达15米;如果地层比较松软,它的钻地深度可达到数十米,然后在地下工事里爆炸,用冲击波摧毁深达数百米的目标。更有一种叫“掩体粉碎机”的巨型炸弹,重量是为磅,是美军武库中最大的炸弹,已经达到无不可摧的地步。

  如此说来,巨石阵、铁丝网又能可奈几何?!

  面对这样的巨石阵和铁丝网,面对对面虎视眈眈的阵势,你很难不生出情感来替他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发生战争,第二次朝鲜战争将会是怎样的开局呢?!

  开城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朝鲜战争期间,这里是美国炸弹的落脚地。

  几乎没有一处房子不被炸毁,没有一个村庄不在燃烧。

  鲜血和烈火成了这座城市的灾难象征。

  所以,直到现在开城的房子都是老旧的,很少有新房子,同样是缺少玻璃,同样是塑料布遮窗户。

  开城曾是朝鲜半岛上第一个统一国家高丽国王朝(年-年)的首都,为南北交通要道和商品集散地。“化干戈为玉帛”,3年,朝鲜南北经济合作项目——开城工业园区在开城落成。这标志着北朝鲜开始接受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据说,在开城工业园,资本主义的韩国人和社会主义的朝鲜人要分开吃午饭,而当朝鲜人每晚经过军事检查站回家时,韩国人则到一个船运集装箱里的卡拉OK房唱歌——这是他们唯一的娱乐来源。

开城属于前线,从这里的建筑可以看出。老房子多,新房子少;平房多,高层少。尽管朝韩合作开发,但因政治缘故,口岸时开时闭,始终摆脱不了战争和对抗的因素。

  

  我们到开城高丽博物馆参观。

  高丽博物馆坐落在开城南边的山脚下。这里曾是朝鲜最高教育机关国子监所在地。现在这座古老的建筑已成为展示朝鲜历史的“高丽博物馆”,内有大量出土文物。

走进开城高丽博物馆,有一种梦回前朝的感觉。这座古建筑能够在美国轰炸机的弹雨下幸存下来,实在是朝鲜的万幸、世界的万幸。否则我们看到的将是一片废墟。这是一个文明的起点,一处已经消逝的高丽文化的特殊见证。

  进门时,老罗意外地发现售门票的大嫂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非常好玩。

  老罗赶紧掏出一瓶“木糖醇”给孩子,我也把口香糖递给孩子。

  老罗乘机用掌中宝拍摄小孩。

  孩子高兴地哇哇大叫。

  孩子妈妈一见到“木糖醇”和口香糖,一把就夺了过去,连忙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孩子笑得咯咯的,小手不住地伸着……

  走远了,孩子的笑声还在身后回响着。

  参观博物馆都是例行公事式的介绍、走马观花式的浏览,到此一游的留影。

博物馆门口是旅游商店,买着高丽参、牛皮糖、朝鲜纸扇一类的东西。

  给我们介绍情况的是一位大嫂。

  乍一看还年轻,细一看眼角长满了鱼尾纹。

  她一边和我们合影,一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买东西!

  她让我们买东西!

  可是这里的东西实在不好,只有少数几个团友在她的恳求下买了东西。

  涂着口红的大嫂一脸的期盼。

笑得颇为深情的大嫂,想必在战争期间,她一定会头顶水罐给前方送水,依稀觉得在哪部朝鲜电影里见过她。虽然她的鱼尾纹告诉人们她的青春渐老,但经历了多少风雨岁月的她,依然像山上的金达莱一样鲜艳。

这里曾是朝鲜最高教育机关国子监所在地。现在这座古老的建筑已成为展示朝鲜历史的“高丽博物馆”。望潇潇风雨,殿阁楼台,曾书声朗朗,微风轻翻书页,卷起几多高丽辉煌。

这是一个王朝的脚印。天地寂寂,古风悠悠。斜卧苍苔,展开一卷《高句丽史话》,得得的马蹄声从字里行间跳跃到苍凉的古道上,渐寻渐远,隐没到荒寞萧索的林中,空气中飘着一种捉摸不定的声息。

想当年高丽王朝吞吐日月,辟土立疆,先与北拓、契丹厮杀,后归顺蒙古,几经民族融合,对华夏奉表称臣。

  正逢中午,丽日当空。

  山上的人们收工回来,三三两两地走来。

  我把照相机放在腰间,按了几张。

  有团友看见了,提醒道:千万不能照啊!要是被发现了就走不了!

开城——曾经被美国轰炸机炸得一片废墟的城市。曾是朝鲜半岛上第一个统一国家高丽王朝的首都。这里离板门店只有8公里,至今还是前线城市。

正午的阳光有些暖和了,山上的人们下来休息吃饭。手里的工具说明是干体力活儿的。这里不会像平壤大街上五个人使一把铁锹,只怕你没有力气。

战争逼迫人们要以手中的工具吃饭,要在没有轰炸机和炸弹的短暂情况下,学会劳动。这是从战争中学到的最深刻、最实际、最直接的一堂课。

  同行的哈尔滨房地产商和我一起对马路对面正在建筑一半的工程感兴趣。

  这是一座与旅游商店相对的建筑,中国式的大屋顶飞檐。我们走近一看,房屋建造的太粗糙了,太简陋了,一没有地基,就是在一堆乱石头上胡乱堆砌而成的,所以墙线不直,二没有墙缝,三没用水泥,只是一个非常粗糙简陋的大棚式的建筑。

  肚皮肥大的房地产老板以行家的眼光说:这房子真扯蛋,只当是违章建筑,要是拆起来,非常好办,用铲车一推就倒了!我还是给它留个影。

  中午到一家餐厅吃饭。

  这是地道的朝鲜饭。只见一个个小铜碗反扣着。

  如果不说,你还当他摆什么铜碗阵呢!

  据说,美国兵打过三八线,一遇见铜碗就抢,原来他们把这玩意当成了金碗。

  所有的菜都是冷冰冰的,想必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铜碗阵。这是开城就餐的一大特色。

  菜虽然冷,但开城姑娘淳朴、热情,有一种“见到你们总觉得格外亲”的感觉。

  餐厅里的服务员全都穿着朝鲜族服装,大红大绿,裙踞飘飘。

  一个胖乎乎、蒜头鼻的开城姑娘非常热情,忙前忙后,看到她一脸的天真无邪,男人们都惊呼:处女。

  因为改革开放,因为观念开放,因为人性开放,中国男人们感叹如今的处女为什么这么少?街头的按摩小姐为什么这么多?看到人家开城姑娘,就像到了远离文明的蛮荒之地,连兔子都是“处女兔”。

  大家和“处女”合影,“处女”眼睛里水汪汪的,腼腆着站在那里,来者不拒,谁来都合影。

  “处女”越羞涩,越让中国人感叹。

  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就有与朝鲜处女有关的记载。大明永乐朝,每年都有数以百计的朝鲜处女,成了朝鲜朝贡贸易的“贡品”之一。这都是郑和的功劳,三宝太监横越黄海,带回数以百计的朝鲜处女以充当宫女,这些宫女的主要任务就是陪明成祖朱棣睡觉,替他生儿育女。

开城餐厅的服务员。

  

  从开城回来,大家感慨很多。

  一路上,小崔给大家开联欢会。

  她先教大家学几句朝鲜话:

  你好——阿牛哈斯米嘎;

  谢谢——高马四米大;

  漂亮姑娘——阿卡斯爱我牛;

  快点快点——巴黎巴黎;

  再见——阿妞西;

  每个人新鲜地念着,感到很有意思。

  小崔又用朝鲜语给每个人念名字。

  浙江的秦领队的名字用朝语发音,竟成了“淫棍”;一位浙江团友的名字,用朝语发音,竟叫“卡卡卡”。大伙笑成一团,彼此戏谑着、嘲笑着,呼来唤去,如演戏一般。

  从板门店返回,小崔把我们带到了平壤的大同江上参观朝鲜缴获的美国间谍船“普伊布洛号”。

  一艘漆成铅灰色的轮船停泊在大同江上,碧绿的江水拍击着船舷。

  这就是年1月22日被朝鲜人民军捕获的美国间谍船“普伊布洛号”。当时打死1名间谍,俘虏间谍83名。

从来称霸的美国气势汹汹,调动航空母舰,甚至核武器要对朝鲜大打出手,企图迫使朝鲜就范。可金日成就是不信邪,决定以牙还牙,号召全体人民准备迎战,为保持国家尊严,决不屈服。无奈之下,最后美国政府只得乖乖地认了错,并出具了认罪书。朝鲜则按国际惯例,释放了83名美国间谍。

  美国人要朝鲜归还船只。

  金日成说:这艘船作为战利品不能还!留下来作为爱国主义教材。

  于是,“普伊布洛号”被运到了平壤市内的大同江上向世界公开展示。我们有幸参观了这艘间谍船。一位佩带勋章的老奶奶级的女军官用生硬的汉语向我们解说,她的声音饱含激情,使用的语气完全是对帝国主义的义愤填膺。我们在船上观看一部关于抓住间谍船的黑白纪录片,摸着船上累累伤痕,品味着历史事件,参观着一排排电子侦察设备,感到在捍卫民族自由和国家尊严上,朝鲜这个蕞尔小国比美利坚这个超级大国厉害,如今在这个世界上能够让美国人屈服的不多。在物质层面上,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打我的手榴弹,只要你的原子弹不把我的人都炸死,只要剩下一个人,用手榴弹就能跟你斗下去。在精神层面和心理层面上,原子弹和手榴弹是平等的。所谓“无私才能无畏”。即便世以成败论英雄,但是不自由,毋宁死。胜败结局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以胆魄和豪气捍卫了自己的尊严,就是死亡也会让一腔热血化作长虹,照彻人间。

  比照之下,腰里别一颗原子弹,动不动就以大奶子吓唬孩子似的要制裁人家,要么就打到人家里,把人家总统抓起来,把人家国家给灭了,这算什吗东西?!在历史作证的层面上,到底该称谁是“无赖”国家?!

  据说,为此朝鲜每年举行一次6.25--7.27“反美宣传月”活动。

  这世界之大,情况之复杂,历史之沉重,教训之深刻,也难怪人家要举行反美宣传。我说要是赶上反美宣传,我们也能喊上几嗓子!在中国喊,人家会说你有病,破坏中美关系;在这儿喊,朝鲜人会感谢你是个反美大英雄!他姥姥的,不喊白不喊:打倒狗日的美帝国主义!

这艘美国间谍船就停泊在大同江上,成为朝鲜爱国主义教育的活教材。实在想不通,一个又是原子弹,又有航空母舰的大国,却无法使一个弱小民族屈服,最后罪证还落在人家手里。

  因为留恋间谍船,和老罗忙着拍镜头。

  旅游车走了我们都不知道,车子刮风似的开走了。

  我和老罗下了江边台阶,发现车子不见了,一望已开出很远。

  两人就撒腿狂追,开始百米赛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想,要是追不上就好了,如此阴差阳错,就能够到朝鲜大街上走一走,看一看,那也不错,不失为一次绝好的机会。再说,对面就是羊角岛,大不了回酒店得了。这可不是我们故意要脱离团队,就是追查起来也要追究李明福和那些特工的责任。

  好事才想个开头,就见到旅行车发疯似的开了回来。

  估计是小崔看到车子上少了两人,车子又折回头了。

  

  平壤的交通工具只有公交大巴、有轨电车、地铁、出租车。

  但在平壤很少看见出租车,因为出租车一般只限于宾馆和酒店用。至于私家车,除了功勋艺术家和功勋体育运动员由国家奖励的外,上至国家领导下至郡里街道的百姓居民,一概没有。

  平壤的地铁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平壤市内有两条地铁,是十字交叉形,贯通全城东西南北。最长的一条34公里。

  小崔带领我们到一个地铁站乘地铁。

多米深的地铁。地铁车站的建筑皆是高大的俄罗斯式建筑风格,走进平壤的地铁,有一种走进防空洞的感觉。

  一进站门,正好迎面而来的是从自动扶梯上来的大批朝鲜人。迎面而来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臭味。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什么味呢?

  后来才明白,这是人身上发出的味道。因为缺水,人们很少洗澡,所以,时间长了身体自然就会有这种味道。地铁的管道只有一个,又是从下而上的,所以气体随着人体一起排出来。

  我们在这种气味熏陶中,乘上自动扶梯直插黑漆漆的地下,亲身体验一下乘坐世界最深地铁的感觉,从地面到地下需要2分40秒。

  多米深的地铁将我们带进了一个地下世界。

  平壤的地铁与我们国内地铁有很多不同。一是平壤的地铁都没有步梯,全是滚动式电梯上下。站在往下走的电梯上,向下望去,尤如深井一般,就像下矿井的矿工一样。由于战备的需要,朝鲜把地铁都建在多米深的地下。二是每个站不是以实际的地名命名的,而是用光复、建国、黄金田野、乐园等命名。并且每个站都配上相应主题的油画。三是地下的地铁站台高大宽敞像个小广场。站台顶上是一排金碧辉煌的吊灯,吊灯的顶壁是用马赛克镶嵌成的山水画。俄罗斯式的建筑风格,表现出宏大的气派。恐怕世界上有这般大空间的地铁站不多。

  地铁站台的人很多,有背着孩子的青年妇女,有三五成群扎着红领巾的学生,也有背着包裹远道而来的旅行者,还有身着制服很有礼貌地疏导着人群的地铁服务员。

尽管空间高大,但还是感到空旷、压抑、沉闷,光线不足。因是战争的考量,如果发生战争,一个地铁车站可以隐蔽很多人。“先军政治”的最初体现是不是从地铁开始的?

刚下地铁的人们。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想起三十年前的我们。每个人胸前必定要佩带领袖像章。“政治高于一切”的体制笼罩着每一个人。

  我们上了一趟车,只坐一站路。

  车厢不新,但是宽敞明亮,坐着也是舒服的。

后来得知,地铁采用的部分车厢还是中国长春客车厂的产品。

  在车上,我们这节车厢夹杂着普通的朝鲜人,但是另有便衣特工跟着。车上的朝鲜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我们同样用好奇眼光看着他们。我们是不能和他们说话的,默默相对的目光是短暂的,目光里面包含了一种期待沟通的愿望。

  老张拿出一个小礼品,送给一个朝鲜孩子,两个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不敢接。

  后来,那个特工用朝语说了几句,孩子才接受了,才有了感谢的笑容。

  车速很快,我们坐了一站,感受几分钟便下车了。

  小崔介绍说,地铁是社会主义的建设成就,为平壤人出行提供极大的方便,利用率很高,周日高峰有70万人的人流,是平壤重要的交通工具。原来每坐一次不论远近,统统2朝元。现在刚刚改成5朝元。

  已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穿着鲜丽的孩子,应该来自干部家庭。

 

  导游带我们来到平壤的万景台。

  这里因金日成故居而著名,是旅游者必去的地方。

  登上半山,便遥遥望见金日成祖居的那两幢茅屋。这里的山岭,经过几十年的培育,处处绿树满坡,花草都经过仔细的修剪,其特异之处,是山间的不少青松,枝头相互交接,呈几人拥抱状。这里方圆几公里早已变成一座美丽幽静的绿色公园。

坐落在小山坡上的故居成了一处氛围静谧、环境优美、风景秀丽的地方。这里遍布翠柳苍松,郁郁葱葱,风光异常美丽。

右边的木头架子下是一眼水井,为金日成全家生活所用。有一首朝鲜歌非常出名,叫《万景台岔路口》,说的是金日成在祖国刚解放建设时期,不顾小家为大家,路过家门而不入,而去钢铁厂看望工人。这个故事被后人传诵。

金日成故居——朝鲜太阳升起的地方。当年守墓人遮风避雨的茅屋,如今已成为五星级草棚,成为光芒万丈的源泉,万人朝拜的神坛。用讲解员话说:万景台是朝鲜革命的播种机,是今天朝鲜人民汲取力量的一个源泉,也是朝鲜人民心中的故乡。

  万景台金日成故居重新修缮后的模样。尽管夕阳西下,我们还是感受到太阳灼热的温度。这一点从讲解员和导游的神情中可以看出。

导游说,金日成祖父曾经给地主守墓,就在守墓地盖了几间草房。现在看来,草房是精心修建的,草黄亮亮的,一崭新的整齐,草房的走廊地面上刷上浅黄色油漆,不允许游客踩踏。

  金日成故居一边是他与父母居住的房子,一边是摆放农具、生活用品的房子。

  夕阳映照在草房上,放射出金色的光芒,象征着这位伟大领袖以永恒的光辉照耀着这个国家。

  我突然发现,这与我们在万寿台大纪念碑上看到的那尊金光闪闪的铜像有非常相似之处。当夕阳西下时,夕阳的余辉将这两座草房照射得金光灿灿,这与每天早上平壤的第一缕阳光都会首先照射到铜像的身上,铜像就会反射出万道金光有异曲同工之处。

  故居门前有口井,是金日成幼年时家里吃水的井,每个瞻仰者都可以喝上一口水,以体会一下伟大领袖当年的生活是多么质朴。老张、老鲁他们都喝了水。

  明天就要离开平壤了,团友们向小崔提个要求,跟她合影。

  这时的小崔非常随和,和团友们合影,露出了女孩子特有的矜持和笑容。

  迎着金日成故居的阳光,小崔的笑容里有一种职业的幸福感和青春的欣慰感。

此时小崔的笑容里,饱含着女孩子的烂漫青春与意气奋发,不再“坚贞不屈”了。

  离开金日成故居,小崔带我们去友谊商店。

  因为朝鲜规定游客不能进入平壤大街上的商店买东西,我们只能在规定的友谊商店买东西。因为大街上的商店里已经没有什么货物可卖。我们在车上看到沿途一些街道上的商店,里面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少的可怜的物品。中国游客是不允许进入的。

  沿途,小崔介绍平壤市容。

  有团友看到一个金字塔似的建筑,就问小崔:那是什么建筑?

  小崔说:那是层高的柳京大厦,是平壤市最高的建筑物,是个酒店。因为历史上平壤以柳树最多,所以叫柳京,大厦建成后就成为平壤市的标志性建筑,叫柳京大厦。可惜的是工程还没有竣工,大厦的外部也没有装饰,因资金紧张已经停工几年了。

  像移动镜头一样,我们的车子滑过三角形的柳京大厦。

  金字塔本身包含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让人隐约感到这个模仿金字塔式的柳京大厦是这个国家经济拮据的象征和缩影。经济基础的薄弱,建设资金的紧缺成为困扰朝鲜发展的绳索。而它致命伤的根子正是这个高耸入云的独断专行的权力象征。

  大街上,行走着朝鲜人。看这些人都是人生百样,但在朝鲜,每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人人都戴着统一发放的金日成像章或金日成、金正日父子像章,这几乎成了朝鲜人的显著标记。

  不少团友买一个戴在胸前,但是只能买到国旗章,买不到人头像章。

  金日成或金正日像章形式多样,有红旗形状也有宝石圆形,有单人像,也有父子两人并排像,有穿西服领带的,也有穿元帅将军装的。每一个朝鲜人的左胸都要佩戴像章。像章不是普通的纪念品,是哪里都买不到,只能由当局颁发给公民佩戴,而公民必须经过像章颁发仪式才能得到。这是铁一般的规定。

  正因如此,这种像章在外国游客心中就显得格外珍贵,使得许多人都想得到却又怎么都得不到,这也使外国游客懂得:在朝鲜,你能碰到真正金钱买不到的东西。什么叫做“千金难买”,什么叫做“无价之宝”,在这里得到体现。一位浙江游客想要一枚金日成纪念章,通过导游向旅游局申请,三天后,平壤旅游局派官员向她颁发。

  我们到了友谊商店,大家开始购物。

  从外部看,怎么也看不出这是友谊商店,就是平常的一所三层楼。

  这是专门为外国人开设的商店,可以直接用人民币消费。周游一遭后,感到这里的商品意识完全没有觉醒,货物不多,高丽参和民族服装,奇贵,像是不准备出售的样子。朝鲜香烟硬盒金刚山5元一盒、朝鲜人参比国内贵、还有人参化妆品、朝鲜补酒、朝鲜辣椒酱、朝鲜银器等等。没有什么值得非买不可的东西。所以东西的价格先要换算成美元、欧元,再折换成人民币。后来证明,这里的东西就是这般奇贵无比,这是买给外国人的价格。

  最后挑选了一个朝鲜小花包,价值人民币60元,在国内大概只须10元左右。

  

  晚餐,我们有幸吃了一顿朝式烤鸭。

  吃烤鸭的地方就在光复大街上。

吃烤鸭的饭店。正逢下班时分,三三两两的人群朝家走去。

  这条街道宽阔无比,但路上的车很少,两侧都是高楼大厦。

  虽然有不准拍照的天条,心想再不拍,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乘大家进餐厅的工夫,赶紧跑到大街边,用照相机拍几张正在下班的平壤人和平壤大街的照片。

  已是落日时分,平壤的大街上正行走着匆匆赶回家的人们。

  在仲春的落霞暮色中,气候还是很冷的,寒风里人们庄严肃穆地行走着,都穿着单薄陈旧的冬装,好像都不怕冷,没有几个胖人,后来发现连便衣也很瘦。有一种普遍营养不良的感觉。

  晚霞隐去,暮色渐浓。

  因为地处光复大街,这是平壤的主要街道,许多高楼矗立在大街两旁。该是亮灯时分,但是这些楼里还有不少是黑暗的。

  寒风吹着窗户上薄薄的塑料布,发出呼呼的响声。

  窗户里是一个个温暖的家,在这个已经仲春的夜晚已感深深的寒意,那么在隆冬季节,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呢?我不禁自作多情地替他们担心忧虑起来……我冥冥地感到肆虐的寒风是他们最大的敌人,那么心头的寒冷、精神上的冬夜,需要什么样避风材料才能使他们回暖呢?!

这些窗户都是塑料布蒙上的。这是平壤核心地段——光复大街上的真实情景。要是胡主席没有访问朝鲜,或者访问朝鲜也没机会看到大街上的居民楼都缺少玻璃,那该怎么办?!看到这种情景,觉得援建十个大安玻璃厂都不为多,只怕不够!

  当导游把我们领到餐厅吃烤鸭时,才发现朝鲜烤鸭和中国烤鸭完全不同。北京烤鸭是烤熟的,然后削成薄片,用荷叶饼卷着吃。这里却是先把生鸭切成片,然后自己动手,自烤自吃。

四个人一桌,桌中镶嵌一个烤炉,使用液化气,上面一个钢网,将切成薄片的,调了佐料的鸭肉,放在火上烤,烤得鸭肉香气四溢,滋滋作响时,夹一块放到嘴里,享受着特殊的美味。

夹一片烤好的鸭肉,放在嘴里,使劲地嚼,感觉很费劲,得牙口给力才行。

  我把份内的鸭子都送给同桌的团友。这样做并非出于高尚,一是咬不动,二是因肠胃消受不了这等美味,所以不敢受用。

  后来有同行者告知:我们吃的并不是鸭子,而是鹅。

  因为这个国家鸭子还是不多的。管它呢,有吃总比没吃的强!

望着满屋的热气腾腾,忽然想起马路上匆匆行走的朝鲜人、马路对面的那些用塑料布当玻璃的家庭,他们的晚餐会是什么样呢?!

  满屋的热闹,满屋的喧嚣,满屋的“鸭子”油味儿。

  室内乌烟瘴气的,抽油烟机的功率根本不行,带不走满屋的油烟。

  大家兴高采烈的碰着杯,因为这是在朝鲜的最后一个晚上。

  有人挨个桌子地碰杯,有的人喝得满脸通红的。

  小崔和李明福也端着酒杯走过来敬酒。

  小崔笑得有点陶醉,笑眯眯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像遇上了人生大喜。

  李明福显然喝得有点过头了,脸色黑红黑红的,人有点摇晃。估计每一拨旅行团告别,他们都要接受一次美味佳肴的洗礼……要知道,他们可比一般的朝鲜老百姓经常能见到荤腥啊!

  我想此时,让晕头晕脑的他招供,他兴许能把他当特工的底儿都给兜出来。

  看到大伙喝得云天雾罩、热火朝天的,老罗耐不住寂寞了。

  老罗是杭州人,却酷爱喝酒,因为喝酒喝得皮肤过敏,满脸像关公似的,所以早就戒酒了。

  但是他还是禁不住朝鲜清酒的诱惑,喝了几口。

  他颇为行家地评价道:这酒太淡了,只有25度,跟水一样。

  告别酒宴在热闹的气氛中进行着……热闹的气氛渐渐推向了高潮。

  这个晚上,大家被朝鲜的清酒折腾得有点失态了……

朝式烤鸭,味道诱人,口感却不咋地。细思能吃上烤鸭的朝鲜家庭能有多少?能吃饱饭已是奢望。我们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在大同江边,我问她:你知道金主席去世的真相吗?她说,吃中国人的食品会变成哑巴!到了8年中国开奥运会,我们旅行社有任务,要到中国去争取游客到朝鲜来旅游。那个男孩子一边走,一边扭过身子回望我,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却!只觉得人走出来了,心却留在了这片三千里锦绣江山……

朝鲜时间比北京早一小时。

  所以,感觉天早就黑了。

  餐后,车子把我们送回羊角岛宾馆。

  车子在黑暗的马路上行驶,像行驶在黑暗海浪中的船。

  光复大街宽阔而平坦,但没有路灯,或有路灯也不亮,整个街道都是黑漆漆的。在黑暗中只有远处驶来的汽车车灯亮出一片光亮,路两边都是黑压压的赶回家的人群。

  平壤的市民们已经习惯在黑暗中赶路,习惯于摸回没有门牌的家,所以,行走的脚步都不慢。妇女抱着孩子快速地行走,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两只眼睛。许多人顶着寒风把头缩在衣领里,默默地走着。

  有轨电车轰轰隆隆开过去,要是没了电,真无法想象一个万人口的大城市会是什么样子?

马路倒是很宽,但很少有车辆行驶。主要还是缺少能源。这里的街头从来就是这样平静。

匆匆赶回家的人们。乘着太阳最后一点余光,早点摸回家门,省得黑灯瞎火的时候,磕磕袢袢的。没有电力的供应,使得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摸黑”的生活。

  许多高楼的窗户没有玻璃,开始以为这是偶然的个别现象,后来走过的街多了,才发觉这是一种极普通的现状。进而想到,对物质的缺乏,视野的局限,思维的单一,观念的陈旧,以及意识形态对人的心理的深远影响,应是一种时代和社会的疾病,并且病得不轻。一旦时代和社会发病,历史就会躲在岁月深处忍痛哭泣,现实就会出现流产和宫外孕,最终倒霉的是老百姓。导游称:游平壤、看板门店,欣赏儿童演出,是三大享受,不到朝鲜是看不到的。是的,在这三大享受之后,我们感受到了更强烈的东西,这就是时代与社会留给我们的深刻印记。

  一个国家走到这种地步,主义已经变得非常功利了,主义只能适用于迷惑老百姓。一个时代的忠诚情结,崇拜图腾、思维方式与价值观,决定了人民的命运。因为历史并不是人民创造的,而是当权者演绎的。回想中国曾经走过的历程,谁能说我们曾经历的那段辛酸故事不是一段历史,那是谁创造的呢?是人民吗?绝对不是!没有哪一个人民希望自己思想禁锢、生活贫瘠、物质匮乏、精神单一、崇拜至上?!历史对于人民只能是可以经历而不可选择。时代的发现已经进入多元化时代,谁回避多元化,追求刻板化、单一化,谁就只能被时代抛弃。这样的国度在这个地球已经极少极少了……

  我想,这应该是社会与人民的历史属性吧!

 

孩子伏在母亲肩头睡着了,母亲抱着孩子往家赶。这应该是常见的一幕。孩子是辛苦的,母亲也是辛苦的。

平壤光复大街。因比北京时间早一小时,总感觉天黑得早。地处北纬38度线以北,所以气候寒冷的日子大于气候温暖的日子。在缺少电力和能源的情况下,零下四十度很常见的情况下,那些普通老百姓是怎样度过寒冷的冬季呢?!

  夜晚,没有月色。

  再次在羊角岛酒店的21层楼上眺望大同江波涛。

  江水东去,波澜不惊。

  隐隐地可以听得见波涛的叹息。

  对岸的高楼里有一盏盏不灭的灯光,多像一双双明亮而又含泪的眼睛。

  这一夜,睡得不踏实,老从梦中惊醒。

  黑暗中瞪大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早晨八时,我们收拾行装,登车离开了羊角岛。

  车子驶上小岛与酒店连接的公路时,回望一眼羊角岛,颇生眷念。

  再见了,羊角岛!再见了,大同江!

  临走前,小崔和李明福带着我们来到大同江岸,看看金日成广场。

  沿着大同江边的台阶拾级而上。

  登上广场对面的高台,大同江尽收眼底。

  大同江上泛着晨雾,在微薄的阳光下显得白茫茫的。江水在晨雾中露出清纯的面容,江水无语,默默流淌。大同江与这座城市共同目睹了战争,经历了创伤,见证了56年的风风雨雨,与朝鲜人民共同经历了艰难卓绝的岁月。大同江啊大同江,你是沉重的历史、伟大的历史……

  站在大同江岸的平台上,既可以看到对面的金日成广场,又可以看得见江对岸的主体思想塔。

  金日成广场在平壤大学的山下,实际上广场是以金日成大学作为建筑背景的,金日成大学依山而建,挺立在山坡上。有一座错落有致、气势恢弘、中国古典式建筑风格的大学堂作为广场的背景,给这座可以容纳十万人的广场平添了立体的视觉效果。这座广场在重大活动时都举行阅兵式。

  河对岸就是主体思想塔。

  高达米的主体思想塔是整个平壤和朝鲜最高的建筑,它俯瞰着整个平壤市区,看到它犹如看到那个金光闪闪的巨人一样。它高耸于大同江东岸,与金日成广场隔江相望。塔顶上20米高的红色火炬,是平壤天际线上最鲜艳的一块色彩。高大的喷江心泉将米高的水柱送上天空。

大同江畔有不少大型纪念碑意义的建筑物。高米的主体思想塔、人民大学习堂和金日成广场等。

  马上就要上火车了,就在江岸眺望大同江的时候,我问小崔一个问题。

  我知道,这个问题将会有麻烦。一旦小崔翻脸怎么办?一旦李明福知道了怎么办?这些问题在我未开口之前,都盘算过了……

  平台上,团友们兴奋地照相,看风景。还有的人跑到很远的金日成广场上去照相。而李明福正在很远的地方抽烟。

  我开始问小崔:年7月8号是金主席去世的日子,这一天,朝鲜有没有下雨?

  她的眼睛凝望着大同江上的晨雾,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全国都在下雨!

  我又问:在金主席去世的前一天,有没有一位军界高级领导人去世?这个人跟金主席一起在长白山打过游击!

  小崔想了一下说:有!

  我问:是不是姓吴?(其实是我记错了,应该是上将赵明选)

  小崔犹豫了一下:是有一位高级领导人去世!

  她有点惊奇地望着我,感到诧异。

  我反问她:你知道金日成主席是怎么去世的吗?

  她有点奇怪地望着我,颇为肯定地回答:他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去世的!

  是的,但是,你知道金主席去世的真相吗?

  小崔有点糊涂了。

  她的眼神非常茫然。

  我决定把话说完:首先请您相信我,我对金主席是非常尊重的,但是金主席去世的情况并不是你们知道的那样——这是互联网上的消息——

  小崔的眼睛流露出急于知道的急迫神情。

  我说:7月8日,这一天,金主席并不在平壤的办公室里工作,而是在妙香山别墅疗养。当天他得到一个消息,就是一位14岁开始就追随他、和他一起在抗联打游击的一位上将病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患难与共,情同手足。而在此之前的一个月里,已经先后有两位上将离他而去,这位上将是第三位。金主席就追问病因,有人报告说死于脑溢血。金主席又问采用了什么救治方法,有人报告说采用的是保守疗法。金主席听后,大发雷霆,他责问道:为什么不开颅抢救?这些医生就是怕负责任,医院?把院长给我找来,当面给我解释清楚!他越说越生气,全身打起哆嗦,突然,一口气没上来,倒在地上,人们乱作一团。保健医生经过检查后认定是心脏病急性发作,金主席以前从未有过心脏病,因而整个别墅里竟找不出一颗速效救心丸来。经过紧急商量,决定把金主医院抢救。直升飞机立即奉命而来。由于当夜天降暴雨,山区能见度太差,匆忙赶来的直升飞机还未赶到妙香山别墅,竟撞在半山腰上坠毁了……

  小崔被惊呆了,她一脸愕然,她的弯月亮眼一下子瞪了起来。

妙香山到平壤公里。直升机在雨夜的山区飞行,本身就是一次危险极大、前程莫测的航行。

  这时,有团友过来打岔,拉住小崔问,远处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小崔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我有意离开她们几步,站得远一点。

  小崔回答她们后,快步走到我跟前,两眼如炬,追问:后来呢——

  我说:后来——第二架直升飞机再次起飞,经过一番努力,才在离别墅区50米处的地方降落下来。一行人打着雨伞,七手八脚把金主席用担架抬上飞机,医院。他身边是有医生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常识,心脏病病人发作时,切忌大动,而应静卧,就地抢救,像这样乱折腾,对病人极为不利。医院医院,但最终没能挽救金主席的生命……

  我叙述完这一切,心里反到平静多了,像晨雾中的大同江,止水如镜。

  小崔有点怔怔的,眼睛不看我,看着远方,盯住远处金日成广场上的那幅巨大的金日成画像。

  显然,她被这个从未听过的消息震惊了,她就像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击中一样,身体怔在那里,动也不动。

  可见消息闭塞,对于她们来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城门……

  年7月8日凌晨2时,金日成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终年82岁。金日成去世,是朝鲜历史的转折点。一个时代结束了,千千万万的朝鲜人表现出巨大的悲痛,他们用眼泪为这个时代划上了句号。据说,朝鲜国内的鲜花全都用光了,朝鲜政府急忙从中国丹东进口大量鲜花,万寿台大纪念碑金日成铜像前的鲜花堆积如山,救护车成队地停在广场边,一遇哭晕死过去的人立即拉走。

  金日成去世后,人们在悲痛之余,把他生前的锦绣山办公室改成为纪念宫,将他们爱戴的领袖遗体保存在宫内水晶棺里瞻仰。国内的人们可以随时瞻仰,外国人想要瞻仰则要提前三天预约才行。朝鲜人民把金日成看成是天上的太阳,所以把他的生日定为太阳节来纪念。并且在实行公元纪年的同时,把金日成出生的年也作为一种纪年方法,叫主体纪年……

  对于金日成永远的忠诚和怀念,有个细节小崔给予了证实:存放金日成主席遗体的锦绣山纪念宫里,金主席遗体前的一排地面,出现了深浅不一的坑。这都是朝鲜群众天天瞻仰金主席遗容时哭得眼泪形成的。因为眼泪有酸性物质,所以,地面都被腐蚀了……可想而知,需要多少眼泪才能把地面哭出坑来……

  大同江的晨雾又从远处飘来,笼罩在江面上,小崔的眼睛里充满了雾样的茫然与失望。

  可以猜得出她的脑海里正在翻腾着金日成去世时的情景,正在拿这个惊人的消息与以往官方发布的信息进行核对、甄别……显然她们所知道的是那个“临终前两小时还在为南北统一而签名”的伟大领袖还另有死因……

  李明福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团友们。

  直到上车前,小崔也未从刚才的茫然中醒过来,尽管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失态的神色,我不得不佩服她的“坚毅刚强”与“坚贞不屈”。

  她的心理素质太好了,自控力很强大。

  她招呼着大家上车。我们向平壤火车站出发。

  

  上午10时10分,登车时刻到了。

  又一次走上宽大的月台,在众多朝鲜人民的目光中登上贵宾车厢。又遇见那列火车,还是最后的两节专列。列车员还是原来那位姑娘,几乎还是坐原来的位置。大家都为有这样的幸运而高兴不已。其实,因为这个国家没有几条铁路,也没有几辆列车,所以这样巧合的几率应该是很高的。

  小崔和李明福负责把我们送到新义州。

  列车驶出平壤站,在靠近朝鲜西海岸的平原上行驶着。

  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一时无语。

  车厢里还是那么热闹。浙江人在打牌,聊天,大声喧哗。整个车厢里三分之二是中国人,三分之一是朝鲜人。那些能够坐上贵宾车厢、不与那些灰衣服的普通老百姓混在一起,说明他们是朝鲜的贵族。他们都低声说话,很有礼貌,与中国游客高声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好又和李明福坐在一起。

  他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盘问”我:你们都是干什么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因为我们入境时,他们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我说:广告公司的!

  中国广告多吗?

  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我们还没有广告……

  我想,你们那些歌颂最高领袖的标语牌、遍地的“永生塔”不算广告?!只不过是独家经营而已。

  他见从我嘴里套不出什么东西,只得作罢。

  还有7个多小时的车程。在漫长无聊的列车颠簸中,我到小许他们的座位上聊天。

  正好,小崔也坐在中国游客中间,和潘经理、小黄她们坐在一起。

  这是个变化。大家从前面的叙述里可以看出,在我们从新义州到平壤的火车上,她看到年轻的导游小宋和我们说话,硬是以打牌的名义把小宋拉走。现在,她自己主动坐到我们中间了。那张“阶级斗争脸”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潘经理轻声告诉我,在喷泉广场上,她问小崔:你为什么不穿牛仔裤?

  小崔扬起脸,正色地说:我们不穿!

  潘经理有点不解地追问:为什么?

  小崔认真地说:那是美国人穿的!我们就不穿!

  潘经理、小黄她们与跟小崔聊天、对话。

  潘经理问:家中有VCD吗?

  小崔说:家里有VCD。

  潘经理问:有碟片看吗?

  小崔说:有,全是革命影片。

  过一会儿,她抬头问:你们看韩剧吗?

  大家说:看得多了,中央电视台都在播放!你要看吗?

  她笑了笑说:不敢看!你们都看什么片子?

  我们说:美国大片,韩剧、中国电视剧……

  她说:美国大片?那是资本主义的!

  我说:你不看,怎么知道资本主义呢?你怕它什么呢?如果社会主义连这点和平演变都不能抵抗,你的力量又在哪里呢?!

  她起劲地问:中国还能看到什么?

  大家说:什么都能看到——包括色情的!

  她开始没听清,就问:什么?

  色情!

  她听了脸一红,头一低。

  等一会儿,她说:我很爱看小说,你们下次来给我带点小说来——

  我说:你又没有电话号码,怎么联系?

  她说:电话号码给了小许——

  我对她说:早知道你这么喜爱看书看报,来时就给你多带些来。要是给你寄过来,能收到吗?

  她点着头说:能收到。

  需要拆包检查吗?

  所有外国寄来的包裹都要开包检查!

  地址呢?

  你就寄到朝鲜平壤柳京区青年国际旅行社、或者第三国际旅行社就行。

  潘经理和小黄拿出罐装奶茶和一些食品给小崔吃。

  她看了一眼,就是不动手。

  潘经理和小黄感到奇怪:为什么不吃?

  小崔看着食品,怔了一下说:我们国家教育小孩子,不要吃中国人的食品,说吃了以后会变成哑巴!

  我顶真地问:你亲眼见过吃中国人食品变成哑巴的孩子吗?

  她摇摇头。

  我对她说:你怕变成哑巴吗?!

  这时,小黄、潘经理正吃着呢。

  我望着她:简直是无稽之谈!你相信吗?

  她的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尴尬。

  我说:你试试,会不会变成哑巴?!

  在大家鼓励怂恿的目光中,她终于伸出手来,打开一罐奶茶,掀开盖口,慢慢地放在嘴边,轻轻地抿一口。

  这种口味应该是她平生以来没有品尝过的。

  奶茶的清香在舌尖上滑过,在口腔里回旋。

  她品味着奶茶,也在品味着不同于自己刻板单调的生活方式。

  我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潘经理和小黄都在看着她。

  她笑了,笑得有点羞涩不已,连忙低下头去。

  大家都关切地与她说话。

  小许、老张、老鲁、潘经理和小黄都异口同声地劝她利用机会,出去看一看,看看外面的世界与朝鲜有什么不同!

  她低下头说:我的学习不好,所以,没有出国的机会。

  为什么学习不好,就不能出国呢?

  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神色。

  她说,单位里有“政治指导员”,经常找人谈话,做思想政治工作。对于思想薄弱者是要经常“深刻教育”的。她比一般朝鲜人清楚外面的世界,她带的中国游客多,通过与中国人交谈、接触,看中国报纸,了解到许多外面的世界和新的信息。但这与她所接受的“政治教育”大不相同,所以,她每带一次外国团队,回去后就要被政治指导员找去谈一次话,这样的机会很多,领导从“政治上帮助她”,让她减少“坏思想”的侵蚀。政治指导员告诉她,只有政治学习不好的人,才容易接受“坏思想”。所以,她说自己学习的不好,要加强政治学习!

  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来,遮住了明亮的弯月亮。

  大家都鼓励她,小黄热情地说:你很年轻,将来的路很长,一定有机会到中国看一看!

  大家的一席话,又鼓起了她的勇气。

  小崔双颧潮红起来,又用明亮的眼神望着大家,兴奋地笑了。

  她说:到了8年就好了!

  大家问:为什么非要到8年?

  她说,8年,中国开奥运会,我们旅行社有任务,要到中国去争取游客到朝鲜来旅游……

  8,对于这个朝鲜姑娘来说,是一个偌大的希望和期盼。

  我面对面,认真地对她说:他们说的对!你一定要出去看一看,这很重要!用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感受世界,比什么都重要!

  她的眼睛像开启的窗户一样,渐渐张开来,越张越大,透出分外明亮的光芒。

  一路上,山丘起伏,荒草遍野。

  早春的气息迟迟未至,但见朝鲜农人已在农庄附近耕耘田野。田里的麦子长得很差,刚刚露出地面,而且参差不齐。田垅被刚耕过,翻出来的黑土地在半是阴霾半是阳光的天气里露出亮色。更多的地里稻茬枯黄,无人过问。

  在朝鲜时,从电视里知晓正是韩美“秃鹫联合军事演习”的时候,在日本海上美国的航空母舰与韩国军舰、飞机正在进行“联合战时增援演习”。此时,中国国防部长曹刚川正在访问朝鲜。这是一种军事与外交式的对峙。

  朝韩局势又进入紧张氛围。

  看着窗外的景色,我决定问小崔一个问题。

  我知道,此时不问,也许就没有机会了。

  在车上,当着大家面,我问小崔:你们抓住偷渡到中国的人怎么办?

  此话一出,身边的团友们都有点脸色紧张。

  看着我,也看着她。有的人眼神里不仅是紧张,更多的是埋怨。

  我一点不紧张,即便因为这句话被朝方扣留,这倒增加我对这个国家新的认识,人生能有这样一种体验,也算是不枉此生,我想朝方不至于为了这句话对我也穿锁骨吧?!即便要穿,在穿之前,我就告诉他,我们的父辈有多少人为了援助你们,和美国鬼子拼命,血洒在这里,尸体就倒在这里,在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里,你们能够这样对待中国人,我真是“荣幸”。

  此刻,真正紧张的倒是小崔。

  小崔听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眼睛里有紧张之色,脸上停留着难言之隐,显然在此之前,她所带的中国游客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这样当面质问过她。

  她还是那副模样,认真地看着我,眼睛平视,嘴角抿着,就是不说话。

  我认真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她的眼神有点飘忽。

  我紧紧地盯住她: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

  半晌,她拧着眉毛,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他们都是叛徒!

  虽然答非所问,但有这句话就够了。

  我离开小崔,不再和她说话。

  我并不想为难她,只是为了证实,或者叫考证。

  她的回答让我相信那些网上传言是真实的。

  我希望我与她的一些对话在她的心里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消化”。

  后来,有团友责怪我:你不该问她这样的话,这句话太敏感了,这样会出问题的!

  我没有回答,把脸转向车窗外。

  只有我的心里清楚,有在大同江畔的那段话垫底,我相信她什么样的话都能承受。她的心理素质和自控力已经让我领略到她内心的“坚毅刚强”与“坚贞不屈”。在她身上是不会出现我们想象的那种问题!

  列车在陈旧的枕木与破裂的水泥枕石上驶过,发出巨大的响声。

  车子在缓慢行驶着,窗外的风景像一幅陈旧的油画,又像一帧老照片。小崔和我们同是观赏风景的人,但心怀各异,所得的收获自然也就不同。

  回想这四天遇见的一切,种种景象浮现在眼前。这个社会主义与理想中的影子怎么也无法重叠。这个用个人崇拜、绝对忠诚、万寿无疆和永生塔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是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吗?!

  我们的心中塞满了疑虑和问号……

已是春暮,寒意却浓。雾霭连绵,流光似水。只觉春老,越来越老,令人无言以对。

  

  下午5:30分,到达新义州火车站。

  我们依然从原路返回,走贵宾通道,先上楼,穿过贵宾候车大厅,再下了楼来,走出候车厅大门。

  两辆朝鲜旅行车已经在等待我们。

  我们上了旅行车,准备向口岸出发。

  就在我们上车以后,我发现车窗外有一个六七岁的朝鲜少年跑过来,向我招手。

  他浑身脏兮兮的,满面肮脏,使劲地用一只手作向嘴里扒饭状,伸出一只手向我讨要。

  这个动作谁都看明白!他不饿到一定程度是不会这样子的!

  我的包里有面包、康师傅方便面、火腿肠。这些东西都打好包,准备在分手时留给小崔和李明福。因为车窗玻璃是封闭的,无法打开,我急得去解塑料袋,准备下车给他。

  这时,另一个团的高个子朝鲜特工看到我和少年的对视,明白我要下车给孩子送食品,他站在过道上,拦住了我,用汉语说:不能给!不能下车!赶快坐到位置上!

  这时,后面的团友正在排队上车,窄窄的过道只能一个人通过,更何况每个人的手里都拖着行李箱(行李箱全部放在过道上)。

  车窗外,那个男孩眼巴巴地望着我,眼里充满求得一餐饱食的渴望。

我无可奈何地望着他,那男孩的眼神里是持久不息的渴望……

  一个朝鲜男人走过来,伸出大手,一把拽住孩子的胳膊,把他硬生生地拽走了。

  孩子一边走,一边扭过身子,回头望着我,那直勾勾的眼神让我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车子出发了,把新义州火车站和那个男孩远远地甩在身后。

  在新义州火车站,照例是两辆旅行车之间的空地,照例还是打开行李箱,照例还是那两位男女军官检查员,照例还是翻箱倒柜的搜查、举起双手的搜身。

  看到这两位男女检查员,顿生出厌恶感。

  看着他们认真劲儿,心里在想,即便我们想带点什么违禁品过关,可你有什么东西让我们带啊?!

  搜身结束后,我们和小崔、李明福在关口告别!

  许多团友把带进来的面包、方便面和一些食品都留给了小崔和李明福,留在了车上。我把食品袋放在车上,对小崔和李明福打了招呼。

  他(她)们真诚地道谢!

  显然,他(她)们不是第一次接受中国游客的食品了。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小崔有一阵子脱离我们,跑到不远处的一排平房里,又急匆匆地跑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大提包。她是有备而来啊!她当然知道中国游客最后要有不少东西留给朝鲜导游,于是,这个大提包就派上了用场……

  大家和他(她)们一一握别。

  这时,大家的目光里充满了对他(她)们的情感,毕竟一起度过了四天三夜,毕竟共同走过朝鲜不少景点,毕竟有了不少交谈和了解……目光是最能代表一个人心灵的窗口,目光对视中,包含着许多无言的东西。

这时,再看小崔,就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说什么好……

  道别声此起彼伏。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一位团友说:有生之年一定还要到朝鲜来看一看,看看朝鲜改革的样子……

  是的,这样愿望是美好的,但愿能有机会再访朝鲜,还能见到小崔和李明福,到那时,日子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大家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忧郁和惆怅,尽管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两辆旅行车之间的空地见证了我们与这两位朝鲜导游的分别情景。

  李明福还对领队小许说:希望能看到网上介绍朝鲜旅游情况的文章,能不能寄来?

  小许满口答应了。

  挥手只是转瞬之间。

  心中沉沉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人走出来了,心却留在了这片三千里锦绣江山……

  小崔和李明福和我们依依不舍地招着手。

  我们深情地目送两个人的身影。

  小崔和李明福登上了回程的旅行车,与那个叫安英男的司机一同回新义州火车站。因为没有下一批游客,他(她)们需要等到第二天上午才能坐火车返回平壤。

  因为等待中国方面过来的车辆,我们的车子在朝鲜口岸的鸭绿江桥头等待了好一阵子。

  车子离桥头只有几步之遥。

  越是等待,大伙儿越是心急。归心似箭啊!

  再一次从朝鲜方向眺望丹东,只见高楼林立,巨厦摩天,一派崛起之气派。

再看朝鲜这方,草木凋枯,遍野苍黄,死气沉沉,毫无声息。

  心中顿生无限感慨,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堵塞,咽喉哽噎……

  终于,在下午6:00,我们的车子驶上了鸭绿江大桥。

  桥下熟悉的江水奔腾而来。

  大江滚滚,波涛拍岸,江水连接着两块国土,也连接着一段不了的情感。

  一时间,看得眼热,只觉得眼中有湿漉漉的东西涌出来……

此时,再看鸭绿江,心中有波涛样的惊澜在翻卷。人生是一幕戏,可这戏始终看不见终场,落幕时分在哪里?所有美好的背面都是难言的创痛。这惊澜之下,水有多深呢?

  

又看到祖国亲人了!在吃饭桌上,我们知道了许多真实的东西。一个真正的朝鲜像笼罩在雾中的大同江一样,令人颇费猜疑。这是一个后英雄主义时代。统一的时间表取决于人的一念之间,而家天下的体制还要薪火相传多久呢?!飞机飞高了,把鸭绿江远远抛在身后。

终于回到丹东了。

  进入熟悉的边检大厅,还是那幅场景。

  看到边防武警,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又看到祖国亲人了!

  可能是年轻的边防武警见过太多的中国人从朝鲜回来,司空见惯了,也不觉惊奇了。所以,他连头也没抬。

  张凤按时在口岸迎接着我们。

  由于在朝鲜口岸挨个地翻箱倒柜和人人搜身以及等待放行,耽误了很多时间,过了鸭绿江后,天色已经快黑了。

  走出丹东口岸,旅行社的车子在大街上行驶。

  丹东大街上华灯齐放,灯火通明,与在平壤黑暗的感觉判若天壤,有云泥之别。

  这时,人人都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在注视这座中国的口岸城市——虽然刚刚离别才四天三夜,却觉得离别了很长时间。每个人的目光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深沉感受,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城市一样,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只是深深地看着,用眼睛感悟着……

  张凤问大家:有什么感受?

  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还是咱们中国好!

  一路上,眼睛被明亮的灯光闪得有些恍惚,好像不太适应。

  车子路过丹东火车站时,看见老人家站在那里。老人家站的方向朝着南方,并没有朝着朝鲜方向。经历了朝鲜之旅,再看到老人家的形象,有说不出的滋味。老人家何尝不愿意朝鲜人民也能翻身得解放呢?!何尝不愿意朝鲜人民也能谋上幸福呼儿嗨呦?!心里真替伟大的朝鲜人民抱屈啊,仅仅学到一点“乌托邦”的皮毛,就给人民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如果要学“彻底的共产主义”,还不知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又入住鸭绿江大厦,从酒店方拿回手机和证件。

  当天晚上,大家吃着中国饭,喝着中国酒,话一下子多了起来。

  终于吃了四天以来最惬意的一顿饭,此话并非有意贬损朝鲜的饭,而是吃着中国饭、喝着中国酒,就感到舒坦、爽气、痛快。

  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力,大家敞开胸怀,把几天的感受统统倒出来。

  四天三夜,行色匆匆;浮光掠影,仅见皮毛。但每个人都感慨良多,就像经历了一场深刻的思想革命和万里长征一样,人人都是思想家,每人都能说出非常深刻的语言,眼睛里都放射出历经沧桑的光芒……

小许、老张、老罗、潘经理、小黄、小翁,都喝了不少酒,脸上红彤彤的。小许喝得有点多,还是一杯接一杯的。

  晚上,有团友又到丹东大街上去转悠,看看夜景。

  他们的感受自然和未去朝鲜时的感受大不相同。

  

  在来前,小许就和这边的朋友公司联系好了。

  第二天中午,丹东公司的王经理请我们吃饭。

  就在他公司的楼下,一座丹东有名的海鲜楼。

  吃的是海鲜。现点现做,绝对鲜活。其中有些海鲜是第一次见,这些珍品只有鸭绿江口靠近黄海的地方有,所以是全国独一无二的特产。

  王经理是典型的东北汉子,曾经当过兵,酒量很大,非常豪爽,呼朋唤友地喝着酒。

  在吃饭的桌上,我们知道了许多真实的东西。

  大家说着此去朝鲜的感受。

  我说:不管怎么样,朝鲜人吃还是够的,每月有21公斤粮食呢!

  王经理嘴里含着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什么?每月有21公斤粮食?

  谁说的?

  我说:朝鲜导游说的!

  他眼珠子一瞪:扯淡!纯粹扯淡!每人每天才有克,只有6两,一个月才有18斤,哪里来的21公斤粮食?!是不是做梦啊?!

  王经理说,我长期生活在鸭绿江边,我的家正对着鸭绿江,对朝鲜的情况非常熟悉。

  我的话你信不信?

  他望着发愣的我说:朝鲜导游说谎了!

  他的办公室主任也证实了这一点。

  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胖乎乎的小宋、弯月亮眼的小崔、老实巴交的李明福的面孔……

  王经理告诉我们:中朝边境线在很多地方根本看不出来,很多地方就是“一步跨”,原来在鸭绿江中有27个岛屿,在中朝友好年代,送给朝鲜人24个,只有三个靠近中国的大岛自己留着。所以每年都有很多朝鲜人偷渡过来,拦都拦不住。过来以后,他们就立即分散到农村,尤其是女孩子,找个贫困农村的光棍嫁了,赶快生个孩子,就能赖在中国不走,这其中的女孩大部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有人说:嫁个穷光棍,那女孩子不是吃亏了吗?

  王经理眼一瞪:吃什么亏?她是享福了!要是能过来,你叫她嫁给电线杆子她也愿意!这总比饿死强吧!

  他说,2年朝鲜边境上外逃人数达到八千余人,鉴于难民潮的主要通道是在图们江、长白山一线,难民过来后,可就地依托朝鲜族同胞得到一些救助。公安部下拨专款,在图们市外高速公路口旁的山坡上,修建了专门的朝鲜难民收容转运站,归吉林省边防总队代管。围墙有两层半楼高,难民经常是一拨一千多人,由吉林省各地来的朝鲜难民都送到这里集中,体检、治病、甄别、学习。在收容转运站里饭吃得饱,据说饭菜不错,每顿有肉吃。管教人员态度不错,没有打骂,把人提出来,点上烟聊吧,朝鲜男人普遍爱喝酒,不行再上白酒,什么都说了。很多人表示希望到韩国去或去西方国家,也有更多的人坚定地表示要求留在中国,无论去哪里,干什么活都行,但没有一个人愿被遣返回去。他们许多人的哭诉和悲惨遭遇深深的感动了看守和审讯人员。看守被麻痹了,终于爆发了一千多人的“炸狱”,他们把一个看守骗进号里,捆起来当人质,与转运站方面谈判三个多小时,坚决反对遣返,他们提出的条件是留在中国安置或去第三国,收容转运站无法答应,最后只好强制遣返。

  遣返的命运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愿能保住一条命就谢天谢地了。

  有文章说,新义州一旦开放,将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国际自由贸易区”,与中国的四大经济特区不同,朝鲜将新义州设计成“特区”,而非仅仅是“经济特区”。除去在经济上全面推行市场经济、实施资本主义私有制外,新义州将在最为敏感的政治领域“动土”:模仿欧美建立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甚至任命欧洲人担任新义州最高法院法官,任何媒体都可以在新义州自由采访。但说归说,做归做。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些传言仅是传言,根本看不到实质性的进展,更没有人大张旗鼓地到新义州去“投资办企业”。从我们目光所及处,新义州现在根本没有迈开改革的步伐。所谓“要在新义州建特区”只是水中月,镜中花……

  唉,三千里江山耐不住太多的悲哀,六十年岁月经不住太长的等待……

  王经理一激动,酒多了,话就多了,说起他的父亲当年在朝鲜打仗,两眼直放光。

  他听说我们中有父辈也在朝鲜打过仗,高兴地端起酒杯说:这杯酒非喝不可!为了抗美援朝干杯!

  王经理拉着我们的手说:下次再来,一定要到丹东公司来!

  吃过中饭,与王经理等人告别,乘下午3点50的飞机飞往上海。

  张凤急忙把我们送到丹东机场。

  送到机场,她与我们匆匆告别,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们在候机大厅里耐心地等待着。

  大厅里温度很低,尽管穿着毛衣,感到还是很冷。这已经是四月上旬了。

丹东浪头机场。

  飞机起飞了。与丹东分手了。

  飞机拉起来,飞上云端。

  回望机翼下的鸭绿江,只见细带子一般的鸭绿江蜿蜒向黄海伸展。

  看到鸭绿江,就令人想起难忘的大同江。

  机翼下是白茫茫的雾气,如白烟样飘飘渺渺。

  一个真正的朝鲜像笼罩在雾中的大同江一样,令人颇费猜疑。

  在主体思想的指引下,人们在贫瘠、干涸、禁锢的土地上按照特有的生活方式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千篇一律的建筑里,住着表情千篇一律的高丽人。一样的心情,一样的思想,在漫长的冷寂中静静的凝固着,僵硬着。仿佛是个大工业时代的生产车间,在政治模具的铸造下,惟有用赤胆忠诚的铁水、坚定信念的氧气、革命豪情的高温,才能锻造出一颗颗彤红彤红的忠心;然后把一颗颗摔在地上都叮当响的心装回每个人的心脏,上紧发条,加足汽油,让他(她)们精神抖擞、不知疲倦地高喊着“永远忠于伟大领袖”的口号,开始为革命疯狂地工作与斗争……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他们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回想起与崔书香、李明福相同的人们,那些身穿黑灰棉衣、背负孩子匆匆行走的人们;那些在黑土地上躬腰劳作挖着野菜的阿妈妮;那些头顶水罐行走在山间小道上的大嫂;那些脱光棉衣用肩膀帮老乡拉犁干活的人民军战士;那些身处板门店时时刻刻睁着鹰隼一般目光的人民军军官……他(她)们的目光是那样的平静而沉寂,那样坦然而无忧,他(她)们的目光告诉人们——他(她)们是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人”……因为“全世界都羡慕我们”……

  尽管这种自信、自豪带有悲壮和无奈的色彩。

  客观地说,这是一个后英雄主义时代。

  隔着鸭绿江眺望朝鲜,她近在身边,却又感到十分遥远……

  这条江在中国的千百条江中本属无名。年秋天,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条江上,中国人会不会过江?麦克阿瑟不相信,杜鲁门将信将疑,联合国军在统帅部错误判断与决策下追过了三八线,以后的事态发展就人尽皆知了。如果杜鲁门预见到了,他会让联军打过三八线吗?如果金日成预见到了,他会一直打到釜山、大邱吗?当年几百万志愿军如果知晓今天的结果,他们“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时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千秋功罪,历史自有公论。

时至今日,重要的不是先弄清谁先开第一枪了;也不是谁有坦克、谁没有坦克;更不是谁有没有林彪四野的朝鲜师了,而是历史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历史的功过如同默默流淌的鸭绿江一样,即便它沉寂多年、无人问津;即便避讳如昨,趋之若骛,它的客观存在与事态发展,人们不得不正视它。人们更   以一个旅行者和匆匆过客的眼光看,这个国家和民族距离“辉煌”、“璀璨”、“光明”、“远大”的目标还非常非常遥远。但是从内心而言,还是十分尊重和理解一个国家从自己的历史传统和国情出发对发展道路的自主选择。

  衷心祝愿朝鲜人民更幸福,朝鲜的明天更美好!

  飞机飞高了,把鸭绿江远远抛在身后。

 

《东国舆地胜览》记载:“国在东方,先受朝阳之光鲜,故名朝鲜。”

以一个旅游者的身份走进朝鲜,观察朝鲜,接触朝鲜,感受朝鲜,会有一种不同于以往旅游的感觉。总之,这个铁幕国家给我的感受是新鲜的,深刻的,久久难忘的。

  有人说:有时,成年人会笑话儿童的幼稚和天真,先进的族群会讥笑落后族群的愚昧。其实,幸福的指数,有时并不是以物质条件决定的,而在于你到底获得了怎样的感觉。从这点意义上说,就如同非教徒不理解教徒从虔诚中获得的心理享受一样,或许外边的人们对于朝鲜人精神上的苦与乐,并未深懂其意,便带有多多少少的主观和偏见吧。

  怀着一颗真诚心和好奇的目光走进朝鲜。尽管贫穷、尽管专制、尽管铁幕重重,但朝鲜人民脸上那种坚定的神情与真诚的笑容,和透着民族感的自信心,给人一种真实感。我自信,看到的是一个真实的、不加粉饰的朝鲜,所以笔下的文字流淌,应是心灵的流淌。

这篇文章曾在“西祠”和“天涯”上发表,竟然得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响:有网友说,这是“戴着有色眼镜看朝鲜”,是“先入为主”,是“对美好的朝鲜人民的污蔑”;有网友说:这是“献媚式美化歌颂朝鲜”,“它的真实情况比你说的严重一百倍,你敢揭露吗”。在淮安一个网站上发,有人指责“应该去吃共产饭”,因为“世界是两极的”,有航空母舰、核导弹“属于正义的”,饿得要死的“属于非正义的”,又有“朝鲜战争是谁挑起来的”的旧论,还有“正是有了强大的美国,让世界有和平发展的良机”的新论,如果不赞同这个观点,就需要“改改老思维”……还有人指责,“你就是一个旅行者,旅行者就是看看景,拍拍照,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四天三夜里看到这么多?知晓怎么多?记录怎么多呢?分明就是一个暗中窃取情报的美国间谍!”

  原来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还这么难,因为,你的眼光与人不同,就会遭来垢责。

  我坚持有一说一,让我把一说成二,不可能;把二说成一,也不可能。我与朝鲜人民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前世无怨,后世无仇,我凭什么要“对美好的朝鲜人民污蔑”呢?!美国佬杀我人民,炸我国土,侵我海疆,我凭什么要替它“窃取情报”?!关于目睹朝鲜的现状,许多感受都是真实的,都是在第一时间内记录下来的。感受是自身的,是来自心灵的震撼与冲击。至于我的感受不同于你的感受,这是客观规律。凭什么一定要顺从你的说法、你的观点呢?难道世界上只有你的观点才是唯一正确的?!所有的历史都是人书写的,作为旁观者所面临的历史事件都是一致的。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内在的因素便是旁观者各自的立场。这好比盲人摸象,有人摸到象鼻子,有人摸到象脚,还有人摸到象的生殖器。我不敢说摸到了大象的全部身体,但是肯定摸到了重要部位。

  历史是前进的,是不容倒退的。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真心希望朝鲜的未来一定会进步的,朝鲜人民必然要尊重历史的规律而转向改革开放的前程。有改革专家指出,改革开放强大的转轨示范作用没有哪一个国家可以置之不理。有专家预言朝鲜和古巴这样的国家也必然走上转轨之路,而其中的朝鲜将借鉴中国的经验,采取“严格控制下的”亚洲式渐进之路。但愿这是真实的,也是可信的,更是朝鲜人民期盼已久的现实。

  真诚地希望朝鲜人民走上幸福富裕的康壮大道。

  别了,我的朝鲜;

  别了,我的三千里锦绣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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