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苏平

水稻

做水稻可真不容易

种子长成了秧，稗草、千金子们跑来争地盘

灌浆时，田里的水又不够喝

还要托人日夜守着

好不容易快结实

老鼠又来田里光顾

特别是野猪，这边生态好了，真多

经常还有一头大的带七、八头小的

打了犯法，不打又时不时来糟蹋

终于把谷子晒到了村组的马路上

防不胜防窜来几拨大雨

收谷子总是没有水冲得快

即使晒干了，生意人又来压价

三仔这个后生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抚慰了

只想等几天卖完了谷子

替我躲进浙江

许多人称他打工仔

原谅

贫困户李红旗一家四口

老娘八十二，妻子智障，唯一的儿子村小读学前班

李红旗的家，多像屋后竹子上的零星枯叶

泛黄在芒坳村的杆梢上

李红旗其他都好，但晚饭前必喝酒也必微醉

结对干部每次都劝不要喝酒

你是全家的栋梁，脱贫就必须戒酒

他说，只有这点欢喜，不耽误时间

但最终他还是把酒给戒了

整天只会傻坐的妻子原谅了他，不打他不咒他

老娘原谅了他，一日三餐让给他操持

儿子原谅了他，下午放学他骑车接，中午带饭去学校吃

那四十几亩稻田原谅了他，长势比别人家好

连自家的两头牛也学会了原谅，从不走远

乡下的好东西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山上来的溪水、天上的白云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国富家的灵芝孢子粉、江洪家的蜂蜜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曾家百年老宅上的十几块木雕花板、进士牌匾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地里种的蔬菜、田里种的生态大米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芒坳村一半以上的人都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小红的爸爸和叔叔也是往城市方向走的

去年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一死一伤

今年还走，而且很决绝，第四趟了

跛着也走，但走了又会很快回来

只为找开发商老板要治疗费和兄弟的换命钱

尽管老板说铺摊子生意难做，他铺的只是房子

小红的爸爸每次都会给老板的瞎子老娘捎些土货

她说过，乡下的土鸡蛋、湖鸭是好东西

菜园

欧阳家太婆年纪太大了，耳朵两堵墙一样

里面深藏着聋

太婆、太婆、太婆

你的唤叫声必须像爬高

爬低了不行，够不上墙

欧阳家太婆看都懒得看你

天热了，欧阳家太婆

每天凌晨三四点起床

哪里都不去，打把矿灯专去菜园

照照丝瓜、照照辣椒、照照豆角茄子

矿灯照过后，才让蔬菜开始一天的生长

南瓜要照久一点

南瓜太小，叶子太大

像菜园的天

有大朵的白云有往来穿梭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