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沐日，温泉宫内。

太子亲手泡了一壶茶，倒了三盏，第一盏恭恭敬敬奉给了洪高宗。

洪高宗呷了一口道：“好茶，稚奴有心了。朕知道，你们想听朕讲讲当年父皇与忠权的往事。可是忠权与父皇的恩怨始于朕出生之前，有些事情连朕都不知道。至于朕出生之后的事，一时半会也讲不完，这会子单给你们讲讲忠权厉炀伏诛的那一日吧！你们两个既已定亲就是大人了，这些事情朕和皇后以后不会再刻意瞒着你们，遇上合适的机会就可以讲一讲。”

太子与二皇子同声称是，洪高宗接着说：“忠权和父皇相争，最主要的原因是水太后不喜欢父皇。至于为什么，朕也不知道，朕也不敢问。后来朕阅读史书，恍然大悟。大朱水太后就是西汉窦太后转世，偏爱小儿子，无需讲道理。水太后地位尊贵，很容易在后宫安插眼线，父皇虽是皇帝，却拿生母没办法，只能以牙还牙在忠权王府也安插内应。大朱五十五年，父皇安插的内应送来密信，水太后、忠权和厉炀已定于中秋兵变逼宫。父皇于是决定，在七夕先下手为强。忠权逆党倒台，这名内应是绝对的首功。”

二皇子听到这里问道：“父皇，这名内应是忠顺王伯吗？”

洪高宗得意地说：“忠权和厉炀若知道自己府中出了奸细，第一个怀疑的肯定也是忠顺。不过，并不是。忠权本来兼任长林元帅，后来将此职给女婿前平西公金日袭了，想让父皇觉得他心生退意，以此蒙蔽父皇。他以为兵权在女婿手里和在自己手里无异，却不知道父皇安插的内应就是金日！”

二皇子张大了嘴，太子接口道：“怪不得忠权逆党倒台后，花家李家满门抄斩，可金日不过是辞官修道，皇祖父还让其弟金月平袭了公爵之职。原来他不仅不是忠权逆党，还是大大的功臣。”

洪高宗点头道：“不错。忠权厉炀倒台后，金日捆着长安郡主，带着忠权王府的党羽名单和私产账册入宫请罪。世人以为长安郡主是上吊自尽，其实是金日亲手勒死的。太皇本想公开他的内应身份并给予嘉奖，可是金日说他做内应乃是顺应天命效忠皇帝，本是臣属职责无需嘉奖。他尽忠职守并不后悔，但是亲手杀妻有伤天和，余生只想做个闲云野鹤。他的胞弟金月庸碌无为，皇家能让他安稳做个公爵就是最好的嘉奖。朕怕他是担心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专门强调父皇和朕绝不是小鸡肚肠过河拆桥之人。不过金日决心已定，还说如果太皇将他内应的身份公布天下，定会有些刺头攻击太皇对忠权行阴谋诡计胜之不武。倒不如隐瞒下来，外人看来就是父皇宽恕了有悔改之意的附逆之人，可以更好的安定人心稳定局势。父皇与朕觉得他说的确有道理，于是便依了他。”

太子叹道：“世上总有这等刺头，宽于律己，严于待人。金无赤足，人无完人，存心挑刺，何愁挑不出刺？皇祖父用内应赢了，刺头说他用阴谋诡计赢得不够光明磊落。皇祖父不用内应输了，刺头说他没有手段是个废物。反正刺头永远对准别人忽略自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输的总是别人。”

二皇子则说：“这位金日道长倒也真是个人物，难怪皇祖父当年选了他作内应。”

洪高宗拍拍太子的手道：“稚奴说的极好，大部分御史就是刺头，为挑刺而挑刺，真是所有仁君的噩梦啊！关键是遇上暴君，刺头为了保命立即消停，不过欺软怕硬。父皇当年选金日做内应，是因为长安对他一见倾心非君不嫁。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金日一直表示拒绝。不过他接受了作内应的任务后立刻娶了长安，扳倒忠权厉炀后功成身退，确实是个人物。至于忠顺，虽不是真正的内应，却是个绝佳的幌子。但凡忠权王府出现消息泄露，忠权厉炀肯定怀疑忠顺，大大减轻了金日的压力，忠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太子主动问道：“父皇，京中传闻忠权王妃死于妻妾之争，所以忠权厉炀都厌恶忠顺王伯，可是如此？”

洪高宗便问：“京中有何传闻，你倒是说给朕听听。”

太子便说：“京中八卦说，忠权王妃本是花家姑娘，忠权王对其一见钟情，亲自求娶。二人成亲之后七个月便生下了厉炀世子，说是早产，其实忠权王妃成亲时就已经珠胎暗结，厉炀是足月生产。”

洪高宗不由点头道：“难怪皇祖父常说，八卦未必都是空穴来风。”

太子呆住了：“父皇，这八卦居然是真的？”

洪高宗再次点头：“父皇说是真的。”

太子继续吃瓜：“八卦还说，忠权王夫妻甚是恩爱，忠权王并无侧妃，只有两个庶妃，都是忠顺王妃的贴身丫头提拔的，只在忠权王妃不方便的时候伺候忠权王罢了。忠权王的儿子厉炀世子和女儿长安郡主，都是忠权王妃嫡出。有一次忠权王在宫中饮宴喝多了，居然稀里糊涂宠幸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居然就有了身孕。水太后发现后问了忠权王，知道他确实有过一次风流，便将这宫女收到了自己身边。等这宫女生下了忠顺王伯并满了三岁之后，便将这宫女赐给忠权王做了侧妃，带着忠顺王伯进了忠权王府。”

二皇子忍不住提问：“父皇，为什么水太后要等这宫女生下孩子并满了三岁之后，才将她赐下？”

洪高宗叹道：“水太后自己小心眼，就以为天下人都和她一样。因忠权没有庶子庶女，便总说忠权王妃不贤惠。她担心忠权王妃容不下妾室庶子，所以等忠顺满了三岁之后才送他们去忠权王府。朕有时候觉得，除了皇祖父、忠权、厉炀、长安，这世上再没有水太后喜欢的人。除了这四个人，只怕也没人喜欢水太后。朕和父皇都觉得，皇祖父一生完美无缺，唯一的黑点就是爱水太后。”

太子喝了口茶说：“人无完人，若是太祖皇帝连这个缺点都没有，就不是人而是神了，想来天也不容的。说回忠权王府的八卦，忠权侧妃进府后，对忠权王妃比对忠权王还要恭顺。忠权王妃是个天真烂漫之人，久而久之竟真将她视作姐妹。有天晚上忠权夫妇一起吃宵夜，当时怀了三胎的忠权王妃不幸中毒身亡，事后查验下毒的就是忠权侧妃。忠权王问她为何下毒，忠权侧妃说她本是云贵苗人，当年忠权王平定云贵杀她族人无数，她成为俘虏做了宫女，兄弟也做了太监。她对忠权王恨之入骨，才会趁忠权王喝醉主动献身，居然一击即中有了身孕。于是卧薪尝胆取得了忠权王妃的信任，趁机在夜宵里下毒，替族人复仇。忠权王怒不可遏，亲自挥刀斩下了她的首级。”

洪高宗点评：“这个八卦接近事实，只除了一点，忠权侧妃也是父皇安排的内应，不过忠权厉炀到死都不知道。那晚她奉命毒死忠权夫妇，孕中的忠权王妃吃了自己的冰糖燕窝还不够。忠权疼老婆，便将自己的人参鸡汤都喂给她吃了，因此逃过一劫。忠权虎毒不食子并未杀了忠顺，只是再不曾近过女色，并更加宠爱厉炀。厉炀则下定决心要让忠顺活受罪，给他娶了个蠢媳妇，还毒死了大侄子。水太后本来对忠权侧妃和忠顺还算过得去，出了这件事后就对忠顺视而不见了。”